电话那头粗重的一声呼气,冬宁沙哑的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你一个人?”
光是声音,就从手机听孔里透出丝丝怀疑和不确定,只要这头稍微出一点差错,那头就会单方面扯掉协议。
陈国良毕竟是老刑警,千钧一发之迹激出了职业本能,反应迅速地调整了呼吸,顿了顿后,装模作样地捂住电话几秒像是在刻意打探四周,而后又用袖子摩擦出几声类似行走意料相擦的声音再放开,压低声音说:“好了,我现在一个人。”
冬宁没挂断电话,看来是暂时放下戒心,可说出的话依旧又急又快,语气里还明显带着质问:“为什么你的信息没有发过来?”
陈国良呼吸一缓,没有急着回答,抬头和容铮对视一眼,容铮无声地张口做了口型:实话实说。
陈国良于是再开口,语气格外深沉沙哑:“那个叫r的究竟是谁?谁联系的?他一声不吭躲在市局门口,没多久就被淮赧市来的那几个人撞破。现在市局这边网络恢复,直播也中断了。要不是我在这里观察他们的动静,恐怕你那里早就被他们给端了。还有……那个r逃走的时候,在市局门口放了枚炸弹……”说着,陈国良声音哽咽了下,再开口时微微颤抖,“市局那几个小警察刚下去就——”
说到末尾,陈国良再也说不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电话那头的冬宁良心未泯,听见陈国良的话后,一时沉默了下来。
容铮见电话那头不说话了,当即拍拍陈国良的肩膀,手指在他手心上划下几个字:询问他电话来的目的。
陈国良点点头,深吸口气,搓了下泛红的鼻头,用担忧的语气说:“怎么了,你那边出事了?”
叹了口气,冬宁沉默两秒,顿了下,而后压低声音说:“刚刚‘供货人’给我来了电话,让我换货。”
陈国良霎时明白了那句暗语后的深意,脸色骤然变了,重重地倒抽了口气。
冬宁好似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轻轻的笑了声:“没想到吧,出了那么多差错,本以为功亏一篑,结果到最后——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陈国良和“老天爷”容铮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怎么个换法?”
“他们会把车停在星岛游乐场地下停车场负二楼,货就在车里,你想办法联系陆阳,他会安排人去接应,等你们确认后,我这边放人。”
他话音未落,容铮就拿出手机编制了地址给池剑发了过去,然后扭头朝多米使了个眼色,让他联系魏威。
电话那头冬宁没察觉这端的诸多小动作,大概觉得大事将成,警惕心暂时放下,说的话带了几分笑意:“把那几个狗东西捆老实点,一会儿有人来接。”
接下来一阵稀里哗啦好似人在走动拖着什么东西的声响传来,陈国良闻言一时忘记对面坐着容铮,情真意切地咬了咬牙,心有不甘地说道:“就这么放了?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冬宁闻言顿了顿,随后古怪地冷笑一声:“我说换,可没说是完整的。”
陈国良还想说些什么,容铮轻轻扯了扯他的肩膀拉回他的注意力,把手机屏幕递了过去。陈国良扫过一眼后,屏幕上写着“炸药”两字,他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转了一圈,思索了一会:“……人既然都找到了,很快警方会找到你,你赶紧趁这会没人先撤了……对了,提醒你句,警方得到消息,知道你那里有炸药,如果半路遇上警察,他们肯定不敢动你。不过你可千万得小心,你那地方炸药要是炸了,那旁边矿场的工人可得遭殃。”
矿场砖房里冬宁正握着电话踱步到窗边,听了他这话,脚步一顿,停在窗户前,再开口明显有些意外:“炸药,什么炸药?”
另一边的陈国良和容铮更加意外:“整整一箱子炸药,那个叫做严竖的司机下午被找到的时候,主动交代给警方。难道……不在你那里?”
与此同时,多米把两人对话实时转播给魏威,得知屋内没有炸药,守在砖房外久久等候的特警开始缓缓行动,很快就把砖房围的水泄不通。
“不清——”冬宁正要回话,他忽地一顿,屋内那唯一的光源打在封死的窗户下,几抹细微的红色光点在缓缓移动,他惊觉有些不对,忽然间明白那红点的意思,他猛地一个转身躲在了窗户后,冷汗跟着从毛孔里冒出来打湿了脊梁。
陈国良听见那头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怎么了?”
“妈的,好像被发……”
冬宁猛然停住话头,他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时间瞠目欲裂:“老陈,你他妈的背叛我们……”
陈国良脸色一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想解释:“我、我……”
冬宁本来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猜测,听电话里陈国良干涩懊悔的声音,猜测顿时成了真,霎时一股暴雷般的怒意争先恐后朝脑门冲去。
恰好几个淡淡的红点透过黑色的窗帘映在脚下,电话里传来陈国良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冬宁咬着牙再抬头时瞳孔猛地一缩,做下了决定,红着眼睛就提起刀朝人质气势汹汹地冲去。
那头电话里只剩下电流传来的“沙沙”声,容铮一把抢过多米手里通话的电话:“快,冲进去。”
冬宁拿着泛着寒光的刀,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凶神恶煞地直接朝孙朝东冲去,霎时屋里响起女人尖利的惊叫声。孙朝东被堵住嘴里拼命发出呜呜的声音,和冬宁对上眼的瞬间他打一个激灵,救生欲炸起猛然奋力挺动身子,椅子跟着他身子一歪,刀刃噗地堪堪擦着肋骨刺进椅背里。
孙玉芳被吓得血色尽失,嘶声力竭发出尖叫,冬宁发现一击未成,迅速抽刀准备对着孙朝东心门插上一刀,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丁雪峰突然抬起头,他手里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离开座位他奋力朝前一冲,头大力朝着冬宁侧腰撞去,冬宁整个身子被他用尽全力的一撞,瞳孔下猛力一缩,闪过一丝绝望重重地栽倒在另一边。
门“嘭”的一声应声倒地,地上的灰尘四下腾起,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持枪特警唰地鱼贯进入房内。钱厚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迅速被人七手八脚地死死按在了地上。冬宁绝望地歪倒在墙角下,他嘴里冒出了铁锈味,吊着的那盏灯被撞得摇摇晃晃,他灰扑扑的脸被飞快照亮又飞快陷入沉寂的黑暗里。
无数双脚在他眼前闪过,他眼中滚落下泪水,裹起灰尘在地上成了一颗颗泥团,他回想起沾满灰尘的弹珠,耳边突兀地响起那弹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拼命抬起头,远处晃眼的阳光下,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模糊身影朝他挥着手奔跑而来,他心里猛然腾起一丝希望,他甚至想要笑,努力朝前伸出手,然而一只鞋猝然撞破了他的梦境,一脚踩了下去,那泥团四分五裂。
一股强力把他拉起,他酸软的身子被人架在半空中,他再奋力朝前望去,那模糊的影子在涣散的瞳孔中缓缓聚焦,看清那人后,他胸腔中立刻腾起浓浓的怒意。
钱国平晃动着酸软的手腕,朝前来松绑的特警露出感激的笑意,余光恰碰到冬宁暴怒的目光,闪过一丝挑衅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