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容铮转念再一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疯子来自于一个特殊的家庭,所以他的信息很有可能早就被廖城嘉拽在了手里。
廖城嘉在当地的圈子里也算是出了名的。
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不靠家里提供的捷径,仅凭自己独到的眼光就获取丰富的财富,并且从小八面玲珑,活脱脱的一个人精。
然而在所有人以为他将会在政坛大有作为,甚至许多人已经自作主张帮他铺好前路的时候,他却在选择出路的时候走岔了道。
有人唏嘘不已,有人说他活出了自己,有人沾沾自喜认为少了一个对手……反正廖城嘉貌似已经脱离了他们辛苦组建的高级圈子,往低俗的通道自甘堕落下去。
然而他们这群人总是身不由已,就像普通人困于原生家庭的囚笼里,身上被钉满了锈迹斑斑的钉子,他们就算拔除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隐藏在布料下的肌肤永远刻着家族的印章。就算廖城嘉努力想要独立于廖家之外,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被毛细血管般的根须紧紧缠住,被吸食着养分。
对于山中欲望山庄的毁灭,廖家或许早就得到了消息,不知道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身份,可能是为了将残余的养料吞噬殆尽,可能是要斩草除根断尾自救,反正不可能是复仇的基督山伯爵。
当然,也有可能廖城嘉一无所知。因为整个事情由他而起,从他将黄敏录下的视频带入市局,整个欲海市就被拖下水陷入了泥沼之中。大概是和那个圈子太密不可分。廖城嘉是个聪明人,聪明的商人的特质就是有敏锐的洞察力,从蛛丝马迹找到了信息,顺藤摸瓜查到孙朝东身上,从而调查到整个孙家藏在阴沟里令人反胃的秘密。
罗海:“孙周兴在本地很有名望,积极参与各类慈善。市里几乎一半的建筑都是他手底下的建筑公司建立的,本地纳税大户,后来又以本地企业投入进国内市场,再到上市走出国门,在本地无论是群众还是官方来说是面上有光的事情,可以说他是欲海市的一张名片也不为过。”
“出了绑架案后,孙朝东就被家里办理了停学,以治疗精神疾病为由被送进了本地的精神疗养院,按照疗养院的病历来看他在二十年间从没有出来过。不过这事情除了孙家最核心的几个人,没人知道,都以为他出国留学。今天白冰联系的那位‘孙朝东’,应该也是孙家安排的人。”
一道蓝光射向墙壁,孙朝东放大的脸顷刻出现在他们面前。魏威鼠标一点,换成了病历,其中一条红色标记的字体写着:鉴于病人有间歇性暴力倾向,不建议与人长时间接触。
魏威:“这家医院在郊区一处与世隔绝的山上,没有公交等公共交通工具可以达到,完全与户外隔绝。孙家财大气粗,特地给医院捐了一栋住院楼。孙朝东就住在这楼的顶层,整个顶层和负二层都是孙朝东的专用病房,守卫森严,进出都要验证身份。”
厚厚一叠诊断报告上潦草的字迹勾勒地飞快,扫描在电脑上后透过投影仪再次被放大,黑色的墨点在纸上浸染,像一朵朵春天里绽放的小花,充满了生的希望。然而右上角不断替换的照片,却将一个人从正常的外貌变成真正的疯子的变换过程生生在他们面前演示出来。
最开始的照片里,孙朝东眼中还存在着生和傲气的火花,要是不知道他做的惊天大案,光看他遗传自母亲的相貌是个俊秀帅气的少年,散发着年轻女孩热爱的痞子气。
可到了最近,他眼中的光全然消失,厚厚的黑眼圈下目光只剩下死气沉沉,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形。一层单薄的皮紧紧黏在瘦骨嶙峋的身上,脸上永远维持着笑的模样,嘴皮无意识地向上翻着,露出红瓤的牙龈和森白的牙齿,有带沫的口水不时地从嘴角滴落,像是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怪物。
屋内人一片哑然,半晌也没人说话,孙家花了那么多金钱经历把孙朝东从监狱里捞出来,却只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盯着这张照片久了,就连见多识广的罗海也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他摸了把手上的鸡皮疙瘩:“突然觉得他挺可怜。”
“可别,弄死他,都算是给人类造福。”周鹏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对于孙家的做法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手指敲了敲桌子,纳闷地说,“这和坐牢有什么分别。不,比坐牢惨,监狱至少还放放风,大家没事打打架,还可以谈个恋爱……咦,竟然这么严格,那这个孙朝东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魏威有些为难:“我刚打电话问了,医院方面也是才发现病人不见了,现在乱作一团,听背景音,很嘈杂……那人也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可能是怕担责任,不敢多说,也没联系到负责人。”
周鹏眉头皱起:“守备那么森严,居然还能让孙朝东跑了,这负责人还不敢露面,会不会是做贼心虚?”
“联系不到才是正常反应。”容铮说,“重重看守下,居然还让病人跑了,这病人还是金主,怕是就在电话旁边,也不敢露面了。”
魏威有些急:“关键是孙朝东自己走出去的,还是绑匪进去把人捆出去的?要不我去找院方要监控?”
容铮摆摆手:“他们怕担责任,不会那么容易把监控交出来,现在时间来不及,也没办法跟他们磨了。”
魏威捂住头:“这……怎么办。”
容铮沉吟片刻:“医院处在荒僻路段,平常人去的不多,绑匪要将孙朝东这么一个大活人带出来,一个人是不行的,除开司机,至少还需要两个人。这医院规格很高,注重私密,对车辆排查会比较严格,为了不打草惊蛇,绑匪必定会用本地车辆……魏威,医院那边有透露最后见到孙朝东是什么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