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一直很不喜欢医院。
他总是板着脸,看不出来表情,总是有股说不出的“非正常人”味道,有时候还会给人一种难以相处高高在上的感觉。
其实,容铮是个非常简单的普通人,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不喜欢医院,不仅仅是因为无法消散的福尔马林味道,还有贴在地上墙上的瓷砖总是冰冷的透出一股寒意。
特别是到了深夜,牢笼一样的病房里隐隐会传来病人痛苦呻吟的声音,痛苦、死亡、绝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毫不避讳的展示出来。
然而,却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一切全都消弭在空气里,似乎夜晚发生的都是幻觉,这才是让容铮感到不寒而栗的地方——一个比他还表里不一的地方。
四周传来欢笑声,将阴冷驱散了些。容铮吐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花换到花瓶里,自然的芳香将气味聊胜于无地冲散了些。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还是容铮托朋友帮忙找的,这段时间医院床位紧俏,能找到一间空病房并不容易。
相比于其他地方,住院楼的这一层病房的环境相当不错,很安静并不嘈杂,甚至有时候一天也不会有家属。
只是偶尔,会听见病房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也就一小会儿,过了一会儿,声音没了,换上一个笑呵呵阳光的生命进入。
这一层住着的都是患上不治之症弥留在人间的病人,到处都是一股寒气,比停尸间还要冰冷。
因此,在呆了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容铮更讨厌医院了。
病床上没心没肺躺着的少年,似乎毫无察觉,他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苍白纤细的手臂上插着输液管,输液瓶里的水已经去了大半。
旁边的几台笨重的机器正在监控着少年的情况。可是很奇怪,少年的脉搏、血压平稳,身体外表毫无伤痕,却昏睡了整整半个月。要不是少年还在呼吸,胸膛还在缓缓起伏,简直要被当做一具尸体。
到现在,床尾贴着的病因,也只是一句:疑似吗啡中毒。
“容容。”
一个小小的身影晃动着从门外散入,小萝卜正提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果篮,身后跟着探访者。
“今天情况怎么样?”廖城嘉大步走到床前自来熟地问。
“……还是那样。”容铮皱了皱眉,接过果篮。
小萝卜按照老规矩端了个小凳子搁在床边,踩上去爬上床开始他的每日例行检查。
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了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下舒墨的模样,舒墨双目紧闭,依旧一动不动。
小萝卜看得很仔细,从头发尖,到鼻子,再到身体露在外面的每一部分,每一部分他都检查得很认真。
容铮在旁边看着,偶尔会对小萝卜提出的问题给予解答。
譬如:
“这里怎么有个油点。”
“……可能是吃饭时候……溅上去。”
小萝卜指着衣领,责怪地扭回头看了容铮一眼,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好像在怀疑这个吃饭溅油到衣领的可能性。
这个孩子观察力……好像越来越敏锐了。
容铮干咳一声,严肃地问:“检查完了吗?”
小萝卜点头,脸皱成一团,极为严肃地说:“今天哥哥身上又多个针眼!”
怎么和孩子解释生病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廖城嘉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一把抱走小萝卜:“人只要生病了就需要打针,你舒哥哥也不例外。检查完了吧,没人趁你不在害你舒哥哥,赶紧去找阿光玩吧。”
阿光是隔壁床的男孩,名字具体是什么大家已经忘记了,只因为他是个小光头,大家都叫他阿光。
小萝卜没说话,只是瞪了廖城嘉一眼,不满地噘嘴,从果篮里拿了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扭着小屁股去了隔壁。
容铮对一脸茫然的廖城嘉解释:“他不是玩,是去帮医生完成任务——照顾阿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