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厚载愣坐在椅子上,梗着脖子惊恐万分地瞪视着眼前的人。
悬在头顶的灯泡左摇右晃,照得冬宁瘦削的侧脸忽明忽暗,光线将记忆里熟悉的脸庞割碎成无数个小方格,透着股说不出的狰狞味道。
分辨率高得过分,能看见屏幕里钱厚载粗壮的脖子上正起着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接着冬宁突然绕到钱厚载背后,低头附在钱厚载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钱厚载浑身一哆嗦,浑身的横肉猛地像波纹一样荡开。
钱厚载眉头拧紧,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上下开合了下。他白长了一张气势磅礴的脸,两只三角眼里包着水,目光里含着畏惧,犹豫了半秒,冲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瘦弱绑匪,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就在周鹏搞不清楚这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钱厚载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钱厚载身上,没有任何束缚。
接下来,钱厚载没有和冬宁发生任何肢体冲突,甚至扫过钱国平血肉模糊大腿的时候,也只是脸微微白了些。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愕然的事情,他帮着冬宁把另外绑着的三人头套摘了下来。
唐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椅子上,他大汗淋漓地擦着额头,和他一样,此刻所有人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情况急转,五名受害人中其中一名变成绑匪,这猜测让刚刚义愤填膺跟随钱家人来的那些人都变了脸色。那点点滴滴未明的信息丝丝缕缕钻入脑海中,所有人朝目瞪口呆的钱母望去,看他们此刻的目光,那不可思议的想法慢慢成形。
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布料摩擦声,跟着猛地爆发出尖利嘈杂的怒骂声,视频里出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还穿着警察制服,半昏睡地垂着脑袋。另外两个穿着华贵,一被摘除嘴里的束缚,立刻开始了破口大骂。
“放开我,你是谁,这是哪里,到底怎么回事?靠,你们弄伤我了,我他妈要告你们!”女人尖利地叫着。
男人骂了几句,忽然瞥见了眼前的镜头,冷笑起来:“行了,这是玩什么综艺节目吗?隐藏摄像机?”
男人这句话说出来,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她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贵妇人一样梗着脖子眯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镜头,打量了半晌,她语气稍冷道:“有这么玩的吗?有点过了,我们又不是什么明星,你们哪个电视台的?”
冬宁不发一言,微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没得到回应,女人皱了皱眉,大力挣了挣绳子,绳子没有松动,她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低声说:“放开我,我的手腕已经被擦伤了,你们的节目负责人呢,谁让你们来的?”
说完,她余光瞥见钱厚载,瞳孔猛地一缩,显然两人认识:“小钱,过来,帮我把绳解了,疼死我了。”
钱厚载被忽然点名,吓了一跳,往后踉跄退后一步,狼狈地差点摔一跟头。
这时候钱国平发出一声粗喘的呻吟,他几乎没了力气,头发一缕一缕地被油腻的汗水黏在额头上,分外狼狈。他的大腿部破了个洞,血正慢慢朝外流着,顺着裤腿滴落在地上。
隔着一个空座位,女人看见钱国平的模样,忍不住倒吸口气,一时间脸上出现各种表情,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冬宁的方向,身子无法克制颤抖起来。
“这……这到底是……”
“嘿嘿嘿。”
冬宁冷冷地笑了起来。
明明还是下午,阳光正烈,却觉得如深夜般冰冷。
多米打了个激灵,他摸了下手腕上的鸡皮疙瘩:“这几个都是什么人?那个钱厚载怎么回事,不是都说钱国平是他大伯吗?怎么他还帮着绑人?难不成他也和冬宁是一伙的?卧槽,我还以为是复仇者联盟,结果是青宫大戏啊,这是逼宫戏吗?”
刚刚转醒的钱妈妈,一睁开眼。就看见钱厚载鼓着腮帮子拍丁雪峰大耳巴子,可能自己可爱柔弱的小儿子忽然之前成了彪形大汉,这场面对她刺激有些太大,一口气还没上来换了个边又昏了过去。
“从左到右是金河镇派出所所长丁雪峰,孙家姐弟孙朝东、孙玉芳,然后就是钱厚载和钱国平。”认出五人身份,老刑警咽了口唾沫,擦了下脑门上的汗。
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任谁发现明明以为是一场恐怖袭击,急得全国上下炸开了锅,动用了大量资源,结果发现是窝里斗的家族恩怨,这差距着实有些大,怎么也让人吃不消。
“孙玉芳是孙朝东的姐姐,不过姐弟俩不经常来往,据说也不怎么和。私底下两姐弟互相暗讽,一个是心机婊,一个是惹祸精。”唐煜哑着声音说。
此刻他们一群人全然没了之前气势汹汹的模样。
屋里明明并不寒冷,暖气也开得很足,唐煜却觉得手脚冰凉,好像屋内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一方小屏幕里横肉抖瑟的钱厚载,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依旧觉得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