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们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是碰巧认识了那个叫做张晴的女孩。”彭泽沙哑的声音透出几分疑惑,“当时我正在处理‘有害垃圾’,恰好被一个小孩看见。那小孩很有意思,不怕尸块和血,还老爱和我瞎聊,好奇地问这儿问那儿。你真得见见,那可是个小话痨。那孩子带来一个女孩,那女孩见到我,说要和我做交易,她想我帮忙杀一个人。我当时想,我杀人也是有准则的,不能她说谁就谁,我就拒绝了,至于她后面找了谁帮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你说的她……”
彭泽顿了下,朝舒墨笑了笑:“和我没关系。”
没有预料中的标准答案,这让舒墨轻坠的眼角倏地一扬,皱眉沉思。
这时候,彭泽看了眼时间,已经把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心里默默沉思是否有差漏,微微挺了挺身。他的背打得笔直,然而他发福的肚子却突了出来,显得几分滑稽。丑陋的脸上,此时却交杂了很多情感。舒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很复杂。眼前这人昔日高大帅气,富有正义感,但现在他却像是一只丑陋的癞蛤蟆,浑身都冒着腐烂的气息。
这人再也不是那个侠肝义胆舍己救人的英雄,他的身影永远留在了过去。
舒墨看着他佝偻的背影蹒跚着朝窗户走去,脑海中浮现起彭泽站在窗户前,看着妻女跳下楼一时崩溃的背影,心中忽地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一咬牙:“彭泽,你……”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空无一人的工厂凭空出现声音,情况一时陡然生变。
硬皮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十分清晰传进耳朵里,舒墨心中一凛,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抬头朝彭泽望去。
彭泽佝偻的背影忽然一顿,猛地扭转过身。两只倒三角小眼猛地迸发出几分狠厉。
“时间到了啊。”彭泽叹息着说出这句话,他冲舒墨眨了眨眼睛,从兜里迅速掏出一个小皮套,他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露出一个针管,针管里流淌着黄色透明液体。
舒墨眼皮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彭泽这边已经猛地举起针管,针尖寒光闪了闪,舒墨吓得冷汗瞬时就淌了下来,边拼命挣扎,边大声冲大门的方向呐喊:“容铮!”
电光火石之间,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彭泽偏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一个高大的人影闪现在门口。还不等他反应,长腿空中扑腾着一转,狠狠地朝他踹来。
只见这千钧一发之际,彭泽胖肿的身子忽地灵活起来,圆滚滚的身子轻轻一矮,一阵风凌厉地从头顶刮过,堪堪躲过了猛烈的袭击。
容铮一击未中,打算补上一腿,长腿刚往上一踢出去,忽地感到体内五脏六腑像是倒了位置一样疼痛得几乎喘不上气。这才想起自己是病重患者,这一猛地用力,居然将自己浑身力气倏地抽走,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彭泽见状,咧开嘴,粲然一笑,趁着这会儿功夫,大叫一声,对准舒墨的大腿猛地扎下去。一管液体瞬间推到底。容铮双目赤红,拼尽全身力气猛地冲上前将彭泽一脚踢开。这次倒是一击即中,彭泽一脚被踹飞到墙边,和冰冷的墙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好一阵儿起不来。
然而这时候,舒墨浑身正止不住发生颤抖,他的脑袋顿时像是压了百来斤重的石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模糊着眼睛,恍惚之间,容铮大步流星地朝他冲来,焦急在耳边呐喊。
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一阵天旋地转,胃部痉挛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难受得他想艹娘骂人了。
忽然他瞧见,角落里本该束手就擒的彭泽,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窗帘一角猛地被打开,一道强光突如其来闯进屋内,风跟着就灌了进来,将深蓝色的布帘吹得左摇右晃。
他听见耳边有人在细声唱着首歌,那歌旋律极其熟悉,让他忍不住焦急去寻找唱歌的人。
阳光灿烂的天空,多日来的乌云被大风吹散,屋内血腥沉闷空气一扫,艳阳烈火一般将屋内的黑暗驱逐。
彭泽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虚空,目光越过无边的天空投巷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彭泽大力挥着手,大喊着一个个名字,打着招呼。
工厂下的人错愕地看着窗户边那人疯狂的举动,心中莫名惊慌起来,慌乱地朝后退,不消片刻,下面空阔一片,给留下一片空地。
这时候的舒墨感觉眼眶酸胀的难受,有股热流在往下淌,虽然神志不清,却是感到了莫名的惊慌感。
他张大嘴,大声嚎叫着冲容铮指着前方:“赶紧,快去拉住他。”
然而容铮这时候也是自顾不暇,半身不遂地半坐在地上,全凭意志力支撑才能不倒下,只能咬着牙对走廊外稀稀拉拉往上跑的警员吼:“快过来!”
奈何这次跟来的警员都是普通刑警,掺杂着几个民警,跑了好几栋楼,已经累得脚下灌铅,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才刚刚冲到门口。
与此同时,彭泽笨拙的身体忽然变得矫健起来,他一跃跳上窗台。极其嚣张疯狂的大笑了几声,忽然不知道对着谁虚空喊了句:“我先去了。”
“前路我给你们铺好。”
“你们慢慢过来!”
大声吼完,彭泽猛地转过身,对着舒墨,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放在唇前,丑陋的脸裂开一条缝隙,笑了下,猛地转过身,展开双手,一跃而下。
“啪”的一声,舒墨闭上眼,身子不听使唤地往后仰。
“你知道西瓜破裂的声音吗?”
“西瓜嘣一下裂开……我听见了四声……”
“你听见了几声?”
容铮紧紧抱着他往后倒下的身体,惊慌失措地喊着他的名字。
舒墨皱了皱眉,他用尽力气,想要伸出手拍拍容铮的背,告诉他没事,可是他浑身像是灌了铅一样,连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无法控制。他缓缓地闭上了眼,黑暗里,他听见了一个声音:“小墨,该回家了。”
他努力想睁开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那个声音无奈又宠溺地叹息了下:“睡吧,睡吧,我们都在,一直都在。”
他忽然就安心了,闭上了眼,沉浸在了无边的黑暗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彭泽仰面躺在血泊之中,他始终面带微笑,周围的人尖叫着不敢靠近,警员全都在工厂里,没有人注意到窗户边一个黑影正皱着眉看着这一幕,手掌慢慢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