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雷行舟独自站在窗前,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市局门口,年轻的警察们勾肩搭背彼此打闹,满脸洋溢着青春的味道,而此刻他的心底却满是阴霾。
诡异的风鬼村以及那张让人喘不过气的照片正躺在不远处的桌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黄敏当时遭遇的恶行。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渎职,更是一件暴行。但是该怎么去处理,怎么去重启案件,让他拿不准。
实际上,在当年落后的地方,无论是当地的居民还是地方的村官可能都没有多少法制意识。相对于出人命的刑事大案,只是小小的失踪案引不起多少注意,外地人对案件的指手画脚,甚至会引起当地警方觉得对方无理取闹的反感。
他还记得那些年从他们公安局调了不少骨干到欲海市,当地各部门从市级到县级各政府也经历多次整改及普法再教育。
然而,在同一地点发生多起连环少女失踪案,警方接到相关报案后,居然没有引起重视,这让雷行舟迷惑,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改革后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当地警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年的案件是否合适现在去追究,真正追究后,整个地方的司法体系是否会再次混乱?
他莫名想起过去。
太多年了,那段时间的黑暗日子像是沉甸甸的乌云在头顶盘旋不去,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意气用事,栽过不少跟头,吃过不少苦头。
一个人的正直,往往无济于事,只是一种没必要的牺牲。
慢慢融合,慢慢麻木,闭上眼,捂上耳朵。
最后随波逐流,面具挂在了脸上。
不甘心,不愿意。
他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在邪恶的大海中,他发出了声音。令人庆幸的是,暴风雨并没有来临,小小的声音被巡逻的船只听见,他在汪洋的大海之中被救赎。
那是一段无人知晓的斗争,没有硝烟却令参与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入,刺疼了他的眼睛,他回过神,慢慢踱回书桌旁。
张秘书正和往日一样,拿着桌布擦拭着桌面,在雷行舟拉开椅子时,张秘书的桌布正好拿开,他一低头恰好能看见玻璃板下压着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警察们在市局门口,嬉笑着,咧开的嘴露出青春的气息。
雷行舟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回到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候。好像拍照片那天天气不错,他们都是刚调来市局没多久的,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很快就玩成一团。可后来啊,时间长了,很多就变了。
张秘书笑了声:“雷局,这照片是在市局门口拍的吧,虽然场景变了,但是那棵老槐树我还是认得。”
雷行舟点了点头,抹了抹额头,叹了口气:“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哎,都老了。”
张秘书摇头:“您还觉得自己老啊,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还以为您才刚中年呢。”
雷行舟捧着肚子哈哈笑了两声,张秘书指着照片,又问:“这是林局吧,哎,那时候真年轻啊,还挺帅。”
雷行舟挑了挑眉:“厉害啊,小张,都变模样了你都还认得出来。”
张秘书说:“那是,也不看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啊,认脸必须会,不然雷局你出个门见着哪个不认识的,还不得问我。”
雷行舟点头,眯着眼睛笑着说是。
张秘书“咦”了声:“这位,有些眼生啊。”
雷行舟低头看去,张秘书的手指着照片的最右边,那是一个傲慢的青年,所有人勾肩搭背,而他却站在角落里——下巴微抬,嘴角抿起,眼睛眯起,双手背在身后,有些目中无人。
雷行舟摸出根烟点上,重重吸了口,笑道:“这人你肯定不认得,从以前啊,他就是独来独往,谁也瞧不上,正直得要命,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情关系,老局长觉得他烦,给他下派了。”
张秘书听了雷行舟的话,眼中反而露出钦佩的目光:“那是挺厉害的一位啊,不畏强权坚持自我,真好。”
雷行舟点头,轻轻拍了下桌子:“是啊。”
张秘书低声问:“那他现在在哪儿啊?”
雷行舟突然顿了下,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张秘书奇怪地侧过头看他,雷行舟此刻眉头皱成了川字,张秘书心里咯噔了下,难不成这位已经……
“他啊。”雷行舟这时开口了,“就是欲海市公安局局长,胡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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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铮拿着手里的资料,手上的烟已经燃尽,烟灰落了一桌,没有人吭声。
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容铮才将目光从资料上移开,将烟头按在桌上,说:“这起案子,不好办。”
吕傅勋点头:“是不好办,涉及当地公安机关,我们没有直接处置权,只能作为协同处理案件,可是协同的责任划分有问题,必须是当地警方向省厅提出协助申请,我们才有权参与案件。”
池剑抱着手臂说:“时间过去很多年了,现在如果要求立案侦查,遇到的阻力不会小,当地警方也不愿意外人插手内部。”
多米脑袋一点:“为啥啊。”
吕傅勋揉了下他脑袋:“你想想,你失误导致出了大事,你本来可以要不捂着要不自己私底下补救。可不小心被舒墨发现了,舒墨跑去跟汉斯说你小子在外头犯了事,你服气吗?”
多米脑袋一梗:“我舒哥绝不会干这种事。”说完又凑到舒墨身边小声问:“舒哥,你不会吧。”
舒墨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你这聪明的脑袋到底放在哪儿啊。”
白冰笑起来:“不止这些,我们还带了特警过来,完全属于违规私下调查。”
多米眉头一皱,苦恼地摇头:“那就是查不了了呗,唉,千里迢迢搬网线过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
调查多年以前的失踪案,调查没有结果,他们会遭受越权处理案件的处分,甚至调查组一拍两散各回各家。调查出结果,也难逃遭受处分,甚至可能因为挑战当地的公权力司法机构而背腹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