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慢慢从一个模糊的小点渐渐变得轮廓清晰,舒墨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窗框,沉闷的敲击声一下下有节奏敲打,小萝卜转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舒墨身边,抬头露出他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舒墨。
舒墨无动于衷,手指依旧重复着敲击的作用。
小萝卜皱紧了眉,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脖子,把小脑袋搭在窗台上,努力朝外看了眼。
他们所在的病房窗户正对着后院花园,枯叶已经散尽了,枝干上嫩芽已经开始探头。草坪上有两条石板路弯弯扭扭地延伸到医院大门。
此刻不过晚上六点半,天刚黑没多久,正应该是人头攒动的下班时间,医院却安静的不像话。
不过这也没什么古怪的,马上过年了,人都愿意回家呆着,毕竟医院是人生老病死六道轮回的地儿,阴气甚重,实在是不吉利。
小萝卜因为身高原因,目光所及的位置只有院门的位置,而舒墨明显低头看着窗户下方。
“舒哥哥,你在看什么?”
“……”舒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又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开始腾云驾雾起来。
小萝卜委屈地低下脑袋,脑袋靠在舒墨的腿上,蹭了蹭。
舒墨又冷冷地瞥了小孩一眼,说出了这些日子里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小萝卜抬起头,错愕地眨了眨眼睛:“舒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舒墨眯了眯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萝卜眼眶微微泛红,执拗地伸手小手抓住舒墨的手,舒墨的手冰凉刺骨,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踌躇了半晌,他委屈道:“我……我也不知道。”
空气顿时就凝固了,小萝卜怯怯地仰头看他,有些下意识地畏惧。但是手里的动作却像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死死抓着舒墨的手不放手。
他在陌生地方醒来,周围的人也都是陌生,只有一个舒墨温和对待过他,在他心里这个人就是不一般的。
小萝卜吸了口气,委屈地眼泪花包在眼眶里,眼看就要吧嗒吧嗒落泪。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一大一小停止了对视,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微笑了下,走进屋里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双桃花眼,不过这人刚进来,就发现一些奇怪违和的地方,他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舒墨。
舒墨此刻眉头拧紧,负手而立,一脸的肃然,和平时或温和,或妖异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廖城嘉顿了顿,对他这副模样有点捉摸不透,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翼翼出口问:“舒墨?”
舒墨挑了挑眉,“嗯”了一声,把烟放下,两步走到床边,对着廖城嘉伸出手指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冷冷道:“坐。”
廖城嘉顿时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木着脑袋,同手同脚地转过身子,拿过凳子正襟危坐地低着脑袋等人发话。
舒墨心情看来不大爽利,桃花眼一斜,冷冷地瞥了廖城嘉一眼,廖城嘉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他不敢正眼看着眼前人,只能歪着身子,用余光瞥着。只见床上那大爷此刻轻轻歪身斜靠在床板上,要不是还穿着一身病服,这姿势就像极了美人侧卧。
小萝卜还特别有眼力见的爬上床,握紧两小拳头给舒墨捶腿。
狗腿极了。
廖城嘉心里腹诽小马屁精,面上诚惶诚恐勾着脑袋。
舒墨叼着根烟,眯着眼睛盯着他,目光里的审视和怀疑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
秒针只在钟上转了两圈,廖城嘉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此刻早已是大汗淋漓,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安德海,作了一圈死,现在就等着慈禧太后发落。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廖城嘉隐隐约约感到了对方的怒气,身子不自禁地抖了起来。就在他快要变成拨浪鼓的时候,舒墨开口了:“小廖吗?”
这声音是从腹腔发出的,气势如虹,如钟鸣在耳边回响。到了他耳边就成了“小廖子”。
做贼心虚感突如其来涌上心头,廖城嘉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方,就差说句“喳”了。
舒墨勾起嘴角冷笑了下:“我才睡过去多久,你就领着人到处闯祸了?”他的表情带着一丝狠厉,和平时温吞少年没有半点相似,要是其他人看见一定以为是换了个人。
廖城嘉只觉头皮发麻,本来之前只是猜测,没想到既然成了事实,他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两下,不对,给舒墨两下,把人给换回来。
他硬着头皮,慢吞吞地回答:“我……我是被他领着的。”说完还很委屈地要哭了:“真的,我要是不同意,他……他就要说他不能没有我。”
舒墨:“……”
为什么这句话到了耳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有些暧昧呢?
舒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没再吭声,但是廖城嘉明显觉得周围空气越来越冰冷,鸡皮疙瘩都一层层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