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鸣不愧是拥有高智商高学历的精英人员,审讯成了座谈会,他单方面夸夸其谈,从万物生灵讲到了人性,让两个坚持无神论的审讯人员差点没能把持住。一旦思路跟着他的话走,就会开始从根源上怀疑自己,比如人类到底为何而来从何而来,我们是不是生活在平行世界?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心里也就跟着开始生根发芽,只需要再浇点水施点肥就能成为参天大树。
只有寥寥数句,但吕一鸣确实一鸣惊人。
周鹏本来就性急,看审讯人员被个嫌犯提着鼻子走,就恨不得冲进去把两审讯的小孩提溜出来,换自己上。不过转念一想,吕一鸣那套神棍理论还真有几分道理。想到这里,周鹏眼皮子一跳,当即十分晦气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上下嘴皮快速翻飞,嘴里一直念叨有词,看来是在巩固自己无神论的意志力。
容铮心情也不大好,嫌犯抓着了,但没进展,他心里也开始急躁起来,当下撩开眼皮,摆着几分嫌弃的表情,看向周鹏问:“你在念什么,念经一样。”
周鹏闻言嗤笑:“亏你还是咱们调查组的一把手,连马列主义核心价值观都不知道。”
容铮直皱眉头:“正经点,这时候你念这个干嘛。”
周鹏叹了口气,扭了扭脖子,指着坐在休息室里的吕一鸣嘀咕:“我这不怕一个没把持住,被邪教给看上了,再洗脑,这途中万一觉得我有慧根,死活拉着我做教主,多不好吧。再怎么我也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啊,未来祖国的花朵啊。”
容铮听着,气笑了:“行了,祖国的花骨朵,你又不是韦小宝,最多算个加多宝,没人把你当个人。”
周鹏:“……”谁说容铮从来不怼人的?这怼起人来一点不含糊!
就在这时候,几个警员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一出来周鹏就上前给一人发了本马列主义,要求他们开始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会儿这几个孩子,满脑子都是八荣八耻,科学价值观在脑子里来回转。足足花了有半小时时间,才把那脑子里吕一鸣灌输的歪门邪道给冲走了。
“头儿,这可咋办,这吕一鸣的嘴硬得跟死鸭子似的,撬不开啊。”
容铮扫了一眼刚刚的记录,吕一鸣表面上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反正问啥答啥,毫不隐瞒,简直坦荡得他们都要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老容,你有什么想法?”周鹏皱着脸思考了会儿,实在是没辙。这问了得有两个小时了,来回就几个问题。
吕一鸣每一次回答都和上次一模一样,表情,动作,没有丝毫累赘。怀疑就算是用了测谎仪,对方也能轻松应对,这次的嫌疑人不好对付。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容铮拿出打火机,手指不停地拨动那打火器,他看着那火苗晃动的样子,在周鹏的注视下点燃了支烟,“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应对办法,他这次来是想探探我们的底,看我们知道些什么。”
这话说得几人又气又恼,现在他们是正在走迷宫,已经知道了迷宫的终点,却不知道哪条路能走到终点,他们被困在半路上了,出不去,也返回不了。
警方掌握的所有一切都仅仅只是揣测,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对方还是外籍人士。想到这茬,在场所有人都头疼欲裂。
这吕一鸣是自愿来的,态度诚恳,举止彬彬有礼,还不等审讯人员提问,自己就主动交代了所有的行程和交际关系,还交了一份教众名单来洗脱嫌疑。
最糟糕的是,所有的行程都被一一核实,嫌犯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同时社会关系非常单纯,就那几个名字,反复被核查了几遍,明面上都和受害人没有任何联系。
案子到这里,彻底陷入了死局。
吕一鸣跟他们在这里耗了两小时也算是仁至义尽,他说有事离开,他们还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留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证据是吧?”容铮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份名单,“那我们就去找找证据。”
医院这会儿非常的嘈杂,从昨天开始,淮赧市的所有医院都进入紧急战斗状态。不时有急救车进进出出,急诊室也堆满了人。住院部早就已经满了,除非有特殊人介绍,否则半个空床也空不出来。
这一床难求的时候,住院部里有几间病房却对外标着还有空房,不过这个空房得加个双引号。
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两个健硕的警察守着,来回的病人都忍不住探究地瞧上一眼,不过没人敢上前要求住进去。
他们不傻,那警察腰间沉甸甸的黑玩意不好惹,随便一猜就知道这里面住的一定不时啥好人,多半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这逻辑完美,没毛病。
不过这里面住的还真不是啥穷凶极恶的匪徒,也许是也许不是,谁也说不准,那女孩还没成年,脸上却挂着只有成年人才有的沧桑。
舒墨和刘琳走进来的时候,乐欣欣还闭着眼睛躺着。这开门的动静一响,她便惊醒了,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刚刚进来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刘琳给舒墨递了一个眼色,刚刚护士告诉他们,乐欣欣一直睡得不好,一到晚上就会想尽办法躲起来。
她一直不睡觉,瞪着眼睛警惕着什么,总爱把自己死死蒙在被子里,有好几次差点把自己折腾窒息了。至于不睡觉的原因,不用说,大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乐欣欣见着舒墨,显然还记得对方,紧绷的全身缓和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被彻底打散了,没骨头一样瘫坐在床上,这是她最放松最舒服的姿势。
不过她的右手一直藏在身后,身子也微微朝门口的方向斜倚着,舒墨停住了脚步,他认出来这是个准备攻击动作。
刘琳没有发现,快步走上前,就要走近床的时候,女孩猛然冲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钢叉,刘琳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头部,以为自己快没命的时候,忽然手肘一紧,她被人拉扯住往后仰,躲开了女孩的袭击。
一时间,刚刚还平静的病房这会儿变得一塌糊涂。
门外的护士听见呼声就冲了进来,把乐欣欣死死地按在床上,不让她反抗。
她不停地张嘴想要嘶咬靠近的人,显然护士早就应付过她发狂,熟练地朝她嘴里塞了块布,没收了她藏的钢叉,没了武器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抱着手臂缩在在两面墙壁的夹缝里,然后像只被抢了地盘的狗一样,朝他们发出警告的低呜声。
刘琳被吓得不轻,嘴唇都白了,惊魂未定地站在门口,不停上下大力喘着气,医生仔细检查了下,好在刘琳没有受伤,她只是吓着了。
她轻声朝舒墨到了声谢。
舒墨还在注视着乐欣欣,他在小声的自言自语:“ptsd。”
刘琳还在惊吓中,偏过头看他:“什么p?”
舒墨回过神来,他冲刘琳微微笑了下:“创伤后应激障碍,乐欣欣因为强烈的恐惧、无助还有惊恐,产生混乱和激惹性行为。她现在易怒,对周围保持高度的警觉,稍微一点声响及动作都会引起她过分的惊吓反应。”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不能找她谈话了?”
舒墨摇头:“不急,关键是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声音很温和,目光也是柔和带着关切的,让人不自觉觉得对方在关心自己。
刘琳脸微微发红,她摇摇头,把掉在额前的头发捋在脑后。
“谢谢你,舒墨。”她说得十分感激,声音很轻,到了末尾几乎没音了。
她看着站在她身旁正往包里掏东西的舒墨,回想起刚刚,如果不是舒墨反应够快,她的脸肯定是毁了。
舒墨没注意她的眼神,自顾自从包里掏出颗大白兔糖,抬手就递给刘琳,还不忘微笑着眨眨眼睛道:“没什么,是我的错,刚刚没提醒你。吃点糖,有镇定的效果。”
刘琳接过奶糖,恍惚间有些出神,看向舒墨真心实意说:“你人真好。”
舒墨目光闪了闪,他避开刘琳感激的目光,轻轻地晃了晃头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句:“好人么?”
……
……
太阳渐渐升起来,悬在了头顶,中午的阳光很刺眼,他走到阳台,斑斑点点的热度透过塑料雨棚投在他的身上,很暖和,对于这样的阳光舒墨感到很享受,他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风景,忽然远处的树枝晃了晃,他愣了半秒,注意到那树枝上挂着过节还没换下来的彩灯。
他把眼镜取了下来,眯着眼睛,专注地盯着那彩灯,彩灯金属的外壳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两个模糊的影子。
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