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穿过树林,推开围墙上那扇沉重的铁门,铁门的墙漆斑驳,不少地方已经生锈。干枯的藤系植物从顶部垂下,舒墨不知道那植物的学名,可这些枯藤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是在像是恶魔的爪牙。
舒墨突然犹豫了,停在了原地,进入那现在喧嚣中的庭院里,他不知道会看见什么,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那录像带里陈旧的家具,门厅里摇摇晃晃的灯泡,走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声响的楼梯,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地下室……
舒墨摇摇头,把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通通抛了出去。
然后舒墨走了进去,就在他紧张得脸色发白,脚下步子甚至沉重得迈不开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团黑影,把他整个人笼罩在黑暗里。
他抬起头,眼前是个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的背影。那人的背影很陌生却又有些眼熟。
舒墨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对方是谁。
那个男人非常高大,快要高出了舒墨半个身子,深冬里他穿着单薄的黑色风衣,毛刺般的头发贴着头皮,一般人这样的头型会不太好看,可是对方的后脑勺却十分饱满,甚至很好看。
还不等舒墨观察完毕,那男人似乎感到背后有人,缓缓地转过身。
舒墨一下装进那人的视线里,那人眼窝很深,眼睛琥珀色的,像是狼的眼睛,凶狠而危险。看见舒墨的一瞬间,那人眉毛挑了挑。
接着舒墨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
“舒墨?”
舒墨呼吸一滞,用力地点下头。
……
……
那人看了他一眼,朝他轻轻点了下头,没错,这人是特调组的成员之一,还是局长专门点名要的容铮。
这人实在太冷淡,也太孤僻,不爱说话,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舒墨和他也只是匆匆一瞥,他没想到对方会知道他是谁。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容铮还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边走,他边说:“房子后面水井里发现三具尸体,院子里找到十二具,欧阳正在查看。”
舒墨连忙跟上,走进了庭院。
院子里十分荒凉,杂草丛生,覆盖着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多年没有人打扫。
原来地上水泥已经被敲破,到处都是深坑,坑里正站着警员,拿着铲子大力挖着泥土,一具具森森白骨紧跟着从里面挖了出来。一旁还有人拿着相机,闪光灯一直闪个不停。来去匆匆的物证部人员正在对证物进行编号。而被查找出的尸骨,全都覆上了黑色的塑料布,按照挖出的顺序在院子里排成了两排。
欧阳司命蹲在尸骨旁,塑胶包裹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尸骨上的泥土。他是有名的法医怪才,从小就爱捣鼓些标本尸体,加上他本身出生于医学世家,继承下来的知识储备非常人能得到。他旁边蹲着一个男人,年纪很大了,却在欧阳面前像个勤奋好学的学生般不停在记事本记录欧阳得出的结论。简单来说,欧阳司命这个人是个高深莫测的天才。
舒墨走过他们身边,随即听见欧阳司命没好气地拿笔敲着那中年人的头骂道:“你是猪脑子吗?第三集的女主角明明是吃炸鸡,没注意到里面有戒指,活生生噎死的!”
中年人一脸悔恨:“我看那女的脸都成绿色的了,我还以为是暗示有毒,哪里知道只是地毯脱色,沾上去的”
舒墨:“……”
好吧,对于天才的脑回路,舒墨实在是有些不了解。
他捋起袖子蹲在地上掀开塑料布,专心查看其中一具尸体,这是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尸体。目测身长一米七左右,是女性。
脑颅骨凹进去一小块,牙齿都被拔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下颚,肋骨断了好几根。
他的目光顺着遗体朝下看,盆骨里插着一根生锈的铁棍。右手指上的指骨断了两根,她的腓骨从中断成了两截。
“死者生前遭受严重虐待。”容铮揪着眉,指着膝盖,“她长期趴跪在地上行走,导致关节部位严重变形。死因应该是用绳索用力绞压,用的力气不小,应该是有机械帮助。”他指着骨折的喉骨。
欧阳司命抬起头:“这里只找到了十五具尸体,他应该有其他的藏尸地点。”
容铮一点头:“已经派人去后山找了。”
欧阳司命轻轻一挑眉,这荒山野岭,要挖尸体,不知道得花多长的时间。
舒墨突然想起来,说:“我刚刚在车上发现附近有个湖,可以派人到那里打捞下。”
来程小张开错了路,差点掉进湖里。那湖隐在深山老林之中,冬季整个湖面已经起了一层薄冰,被厚厚的风吹下来的枯叶掩盖住,如果不是当地人,恐怕很难知道那里居然还有个湖泊。
他们下车查探了下,随意找了根长木棍测了下,居然探不到底。湖泊很深,具备藏尸的条件。那湖泊离县城也就半小时的车程,隐蔽安静,无论怎么看,都是理想的藏尸地点。
过了一会儿,舒墨觉得有些饿了,他看了眼时间,快中午了大家应该都饿了,但这小镇没有餐馆,看样子中午只能吃点面包凑合下。
他正想,旁边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那是肚子在叫,舒墨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容铮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观察着眼前的尸骨,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专注,然而周围却没有其他人。
舒墨微妙地望向容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者却咳嗽一声打断他:“去屋里看看。”
然后一本正经地拍拍灰尘站起身,转身朝屋里走。
舒墨忽然间从容铮那张漠然的脸上找到点人气,他感到有些意外,等自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跟在容铮后面。他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容铮的背,对方的背随即绷紧了。
他穿着的衣服很单薄,透着薄薄的衣料碰到的地方石头一样坚硬。而容铮却像是被烫了下,闪身躲开了舒墨的手,然后一脸戒备地侧过头看着他,下颌绷得紧紧的。
舒墨冲容铮善意地笑了笑,冲他伸出右手,右手捏成拳。
容铮犹豫着看他,舒墨微笑,目光清澈明亮,过了会儿,他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手心一凉,忽然就多了一块巧克力。
“我这里有些巧克力,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有些低血糖。”舒墨似乎很喜欢笑,从容铮见到他后,他就一直在微笑。虽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体贴地直接岔开刚才的尴尬,如果光看他模样,像是因为看对方脸色不太好才出言关心。
容铮皱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舒墨却不等他反应,越过他朝屋子里走,柔和地问:“第一现场应该就在这里吧。”
房子不是木质的,明显是砖土结构的房子,外墙刮了大白灰。房内修建了两层楼,一层是客厅、餐厅、厨房。卧室在楼上,舒墨看着这里并不陌生,录像带无数次的向他们展示了这套房子。
楼梯边有一扇厚重的防盗门,铁质的,有大约一指半的厚度,这扇门只能从里向外开。
除了防盗门里面还有一道不锈钢的推拉门。
他站在门外朝里看,里面亮着昏暗的黄灯,透着股莫名诡异的味道。
如果是关上灯,门里的景象是彻底看不见的。他顺着楼梯缓缓地往下走,楼梯造的很密,只容一只脚的距离。
楼梯的尽头是一面墙,把地下室隔了一条只供一人过得通道。他凭着记忆摸索着朝里走,走了大概两米的距离,他发现一侧的墙上有个铁环。他用力往外拉,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然而门却纹丝不动。
那是一扇很重的铁门。
这时,容铮走到他身后,目视前方,状若无意地小声说:“谢谢。”
舒墨脚步一顿,他没有想过容铮会向他道谢,他抿了抿嘴,微微一笑:“不客气。”
容铮随后就收回了目光,他伸出手拉住隔墙上的铁环,只听一声闷响,大门被拉开了。
舒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放在裤腿边的手指轻轻地弹动了起来,不成调的音符从他嘴里跑出,显示他的好心情。
作者有话说:2018.10.3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