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马力十足,他们花了平常近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女童失踪的城市。
这里位于淮赧市的南边,几乎到达省迹边界,四周被巨大的山脉环绕,交通很不方便。
这座城市因矿产建城,又因盛产水果闻名。一条长长的江水将城市分隔成东西两区。东区人居住,西区产矿,郊区产水果,分布均匀。
刚下高速,舒墨便把车停在江边,这里海拔很高,多米感到呼吸有些不顺畅,他难受的大口呼吸,吸入鼻腔的是混夹着泥土的清新江水的味道,泛着点点的腥气。
舒墨:“这就是曾经jūn_duì 翻过的泥沙江,我听老人说过,这种江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实际上底下全是暗流,要从江上游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说完,他潇洒一纵身,翻过围栏,整个人投入了江中。
多米张大嘴惊呼一声,显然被突如其来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大声呼喊舒墨的名字。
周围哪里有舒墨的人影,他惊得汗瞬间淌了下来,急忙冲回车上找手机打电话求助。
他拿着手机跑到围栏边,还没等他拨出号码,一个黑影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多米不禁脚下一软,摊倒在地上,手里的水瓶也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舒墨转身爬过栏杆,咧嘴笑了,俯下身从地上拿起沾了灰的水瓶,用袖子把水瓶上的灰尘擦了擦。
多米捂着狂跳不止的小心脏,指着舒墨:“你你你……”
“我我我,是我,不是鬼。”舒墨话锋一转,“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多米满脸疑惑,顺着舒墨的手指,站在围栏上朝下看。涛涛的江水汹涌奔腾,不时能听见江水拍在岸边的回声。
忽地,他的脚底一轻整个人摔了下去。他还没回过神来,满身都是冷汗。
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他才发现自己扑倒在细软的泥沙上,是这江水长期累计起来大约只有半个手肘宽的暗滩。
他回头看了眼,栏杆下,是一个天然的沙洞。
沙洞深深地凹进栏杆深处,大约有一米来宽,是常年被江水腐蚀而成。现在江水还没有涨潮,那个洞清晰可见,里面堆积着不少垃圾。
跟着“嘭”的一声,舒墨站在了他的身旁:“刚刚我踩上地面,觉得脚下声音不对。”
多米:“怎么?”
舒墨眯起眼:“你也看见了,这里地势陡峭,江水急湍,要来这里的唯一路径就是我们驶来的那条高速,如果凶手要绑走女孩,那必然要经过这里。”
多米皱起眉:“我记得报道上写,警方接到报案后,迅速封锁了所有交通要道,进行交通管制。”
舒墨点头:“不仅仅这样。那时候城市人少,家家户户基本都认识。得知有小孩被绑架,市民都自发出来寻找,警方也调动了所有警力全城布控,可以说是布下天罗地网,把整个城市翻了个底朝天,却硬是一点女孩的踪迹也没发现。就好像这女孩凭空消失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多米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太不合常理。”舒墨摇摇头,“熟练的杀手都做不到这么漂亮。凶手是第一次犯案,必然心里十分紧张惶恐。就算他天赋异禀,异常冷静,选择就地杀人,那也必然会在密集的排查中留下一堆痕迹。再加上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如何快速漂亮地处理尸体,花费的时间必然非常长。这里离着淮赧市非常远,属于边界,全省的最南边,离你计算出的三个城市同样也非常遥远。九十年代性能一般的小轿车,加上还要制服一个五岁的孩童,然后带着她飞驰四五个小时。他又没有三头六臂,能做到吗?更何况当时的整个高速公路都已经被戒严。”
舒墨直直地盯着多米的眼睛,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在那个年代的资源型城市,基本都实行集体经济,所有人居住以工作单位为单位,彼此相识。那时候没有商业住宅,居民都住在工作单位修的宿舍。这些房子不隔音,一般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个人隐私几乎没有。
凶手不可能那么傻,就地杀人,交通管制,他也逃不出去。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凶手和受害人一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多米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我记得录像里,最后的镜头是这奔腾的江水。”
舒墨从地上捡了颗扁平的石子,半眯着眼睛对准江面瞄了一眼,然后用力一挥使劲扔了过去,石子在水面上飞快地蹦了几下,直到快到对岸,才沉入浑浊的江底。
舒墨眯着眼睛,轻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依旧还是视频里的模样。”
*****
他们的下一个地点就是本市的公安局。
这时天还是暗沉的,月亮已经不见了踪迹,冬日的早晨总是特别的寒冷。
经过了四个小时的行程,现在是凌晨五点一刻,两人都有些疲惫不堪。值得庆幸的是,这会儿公安局已经早早有了人。
这样的小城镇平日里没有什么刑事大案,半夜接到电话,听说有从省里来的专家,还要找十六年前的失踪案的相关资料。都不需要对方嘱咐配合,就迫不及待去准备当年的资料。
当年相关案件的负责人,现在已经坐上了副局长的位置。除了已经被调派到外地的,现在都已经到齐,当年相关的物证和证人证词还有当时的警方结论在舒墨到来的时候,都准备齐当。
副局长姓王,叫王兵,很瘦,不高,皮肤因为常年的室外工作十分黝黑。
王兵叼着根烟一脸沉重地坐在舒墨身旁,用有些枯黄的手指点着桌面的女童照片。
照片上,女童头上戴着粉色的蝴蝶结发箍,穿着夏天的黄色斑点小裙子,背着一个漆质小黑包。那黑包上画着当时最流行的动画片人物——一只粉红色的超人小猪。
“抱歉,我心烦的时候就会抽烟。”王兵吐了口烟圈,咧嘴冲两人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
“没事,可以跟我们说说当年的情况吗?”舒墨笑得很温和。
他大致看了一遍相关的资料,和他之前了解的信息相差无几。
王兵的眉头锁起,其实才四十几岁,看起来已经像是六十来岁了。长期在一线工作的他,整个身体已经被严重掏空。
这时,窗外突然一阵巨响,地下猛烈地震动了下。这是在矿场在进行定点爆破,当地人早就见惯不惯。可舒墨多米两个外来人心底却因这个声音,有种沉重的感觉。
王兵吐了一口烟,跟随这声巨响渐渐陷入回忆里,奇怪的是,过了那么多年,那些记忆却分毫不差的又回来了。
……
……
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炎热的夏日,那年才毕业的王兵,并没有如他期待的一样进入刑侦处。
而是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小城镇,成了当地一个普通的辖区派出所的小巡警。那天太阳特别大,他还记得那种喉头干渴拉紧的感觉。
就在那天的下午,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轻声回忆起来。
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冲着电话里哭喊:“我的、我的……不见啦!”
声音太迷糊,王兵只能听见模糊几个字,他当时纳闷,最近不少人家里养的家畜失踪,这次不知道又是哪家的鸡鸭跑了,他心不在焉地问:“别急,慢慢说,是你家的鸡,还是鸭?”
“我家的付美不见了,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啊!我让她呆在公园里玩会儿,她很乖,从来不乱跑!”电话那头女人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
王兵一愣,心立刻悬在了嗓子眼上。这次可是失踪了一个人啊!
随后他又有些拿不准,看来只失踪了一小会儿,落后的小山城里所里每年的绩效就指望那点破案率。按照当时所里那条不成文的潜规则,一般的失踪案没有个二十四小时,他们是不会受理的。
但是刚出入社会的他,总有种深深的社会责任感,更何况失踪的是儿童。他立即向当时辖区的领导汇报了情况,领导也觉得这事还是要去现场看看情况。
当时没有监控,那个公园平日里人很多,孩子跑丢太常见了。
但是那段日子温度异常的高,已经过了三十四度,连续一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公园里的花草树木都恹恹的。
因为实在是太热了,所以那天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炎热难耐的夏日,水池都干枯了。
女童的母亲瘫坐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发一绺绺杂乱的贴在脸上,她绝望地哀嚎,似乎母亲的预感总是特别容易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