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梦云揉着太阳穴走到基地门前的公告栏。
不痛不痛。
她反复念叨着, 全身漫上来的痛楚犹如被压制,她终于可以克服住脑袋的抽痛仔细查看公告栏上的信息。
过于频繁的参与任务,每天仅休息不到5小时, 她有时候睡醒时总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近期的记忆也因缺眠而渐渐模糊。
唯二还记得的,便是赚取贡献点提升排名,以及去中心病院探望银华。
身体在一次次的和二阶种搏斗时, 养成了肌肉记忆。哪怕是全身酸痛到连刀都握不稳,她也能在一定的观察过后, 精准找出丧尸的致命点,
她空洞的眼神扫过公告栏。
已经到32位了啊。
她比对了自己和前面几名的贡献点差距,头低垂。
还是不够啊。
她虽然已经将3万贡献点的欠款还清, 也积攒出下一支特效药的现款, 但是她的排名依旧不够。
哪怕k市基地做出巨大贡献, 已经和a市基地建立了较好的联系,但是交易到的特效药依旧少得可怜。尤其是不少异能者担忧自己执行任务后, 也可能会意外感染,所以不少异能者也牟足劲出任务给自己赚贡献点。
她的眼神瞥过其他告示单。
张贴在一旁的“处罚条例”上,她意外地看见了许多眼熟的异能者名字。因为常作为临时队友在各种队伍间流动,她也了解到基地一些异能者的信息。
除开常规的“故意伤人”、“私藏物资”等罪名, 她看到了“试图扰乱基地秩序”这一模糊的罪名。
她眯了眯眼。
最近基地内部确实不太平,就算她被任务的重担压到不怎么关注其它闲事,但是紧张的气氛也弥漫到外出任务中。
异能者队伍除了接受清理二阶种任务外,依旧要执行以往搬运物资、扩大基地外延等外出任务。
二阶丧尸数量的异常增加,执行清理任务的异能者队伍死伤率惨重, 尽管她在任务中尽力保全队友的生命, 但终究个别的生还率依旧无法挽回整个基地异能者的绝对损失。
就像公告栏上的讣告从她刚来基地时的短短几行, 变成如今的满满几页。
异能者死亡率的高速攀升和繁重的任务密度,让异能者内部怨声载道,不少独身的异能者选择离开基地。流失的异能者远远超过新补充进来的人数,这又导致分配到异能者头上的任务再度加剧,诱发更严重的恶性循环。
宿舍的公寓楼隔音效果不大好,有时她深夜失眠或从噩梦中惊醒时,总会听见哪个住户的恸哭。
谁也不知道刚从基地出发时和你言笑晏晏的队友,过几个小时,是否他就成了一具冰凉的死尸。
有一次成梦云执行任务回来,被守在基地门前的队员家属们堵住。
“我的儿子呢?”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问她。
“姐姐,我妈妈在哪里呀,为什么只有你和另外一个大姐姐回来了?”牵着父亲手的小女孩懵懂地问道。
“小妹妹,我老公,就那个老张,他没跟你们一块回,是不是因为去出别的任务了?”一位妇人只看见执勤车上下来两个人时,她眼眶变得通红。
成梦云只是将中3个破破烂烂的盒子端出来,她的双手发着抖,手上的几道伤痕深可见骨,似乎是被什么高浓度的腐蚀粘液穿过。
伤口处漫出的血水,顺着惨白的手滑下。
“我们碰见了一只能喷射腐蚀性液体的二阶种......”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想把大家收好,但是粘液的腐蚀性太强,我收到盒子里,但是......”
3个破烂的盒子里面,分别是一点衣服碎片,一小瓣玉镯,一半的手表。
盒子底部都破了大洞,似乎什么东西蚀空了底部又顺着落了下去。
小女孩呆呆地站在那,直直地看着那点玉镯,她嚎啕大哭起来。
“你赔我妈妈!为什么姐姐你回得来,我妈妈却没有办法回来。”小女孩哭得打嗝,尖叫着跑上前,抬起拳头拍打成梦云的身躯。
成梦云身体晃了下,被二阶种腐蚀完身体的残留记忆作祟,全身漫上来彻骨的刺痛,仿若自己还被那腐蚀性的液体包裹,连呼吸都被剥夺。
妇人双眼通红地接过那个装着半块手表的盒子,她无法接受般跌倒在地上,又哭又笑:“我们老张知道你是同伴时可高兴了,说和你组队死伤率很低,谁知道...谁知道......”
妇人抱着狭小的盒子哭着,哭得肝肠寸断:“老张啊,你为基地拼死拼活,拼得连命都没了,你留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老婆婆接过剩下的盒子,她浑浊的眼睛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长发少女,又收回目光颤抖地抚摸着怀中破破烂烂的物什。
站在基地门前的黑衣小女孩忙走上前将成梦云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成小姐也尽力了,您们节哀。”黑衣小女孩低头哈腰地对着三人说道。
黑衣小女孩小声朝成梦云说:“梦云姐姐你不要自责,基地知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基地也会想办法补偿家属们的。”
成梦云只是垂着头,过长的头发遮掩了她的眸子,口中机械般地不停说着对不起。
攥着不停淌着血水的双手,她踉踉跄跄地走远。
懦夫般逃避着身后的悲号。
她不敢和他们对视,哪怕是后来在基地中偶然撞见他们时,她也会慌乱地躲开。
只是在之后的清理任务中更小心谨慎,近乎偏执地计较生还率。
成梦云蹙眉,她在公告栏前叹口气,心口仿若压了沉甸甸的石头。
又想到这件事了啊......
熟悉的黑衣工作人员的呼喊声传来,她知道新分配的任务要准备出发了。
对了,今天是她来基地第几天来着?
她迟钝的大脑宛若生了锈,一些数字模糊地在脑中闪过,她辨不清。
记性已经变这么不好了啊。
执勤车上的新队友看见她时,小心谨慎地跟她打招呼。
成梦云点点头,她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刺得她无法吐露出话语来。
她明白这是昨天那只拥有木系异能的变异种,用那根尖刺状的藤蔓勒断她的脖颈时留下的后遗症。
熟练地在心中念叨着“不痛不痛”,喉咙的痛楚减轻不少。
看着身边队友紧张的神情,她知趣地阖上眼将头靠着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