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周家夫妇带着二狗子还有雪儿来顾宅吃年夜饭了。大绿小绿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鸡鸭鱼肉烧了一大桌,偶尔顾云皓也会帮帮忙,一下午还算弄得妥妥帖帖。
雪儿总算是回家了,穿着爹爹给他买的新衣裳,高兴得笑开了花儿。见着顾云皓便将上身倾过去,张开两只小手臂,咿咿呀呀地发着声,示意爹爹抱。顾云皓能不满足吗?大过年的,心里开心,总要顺着孩子的。
苏放见着雪儿也是高兴,大绿小绿自是不例外。那小家伙被顾宅的人挨个儿抱了一圈儿,就听见他啊啊啊的笑声,可欢腾着呢。雪儿一下子就成了个吉祥物,谁不抱抱沾点喜气谁就不乐意。
周二牛家的人都过来了,大黄自是不会独守空宅的,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跟在后头。这猫猫狗狗啊,听到炮竹声就爱逃窜,这大黄也不例外,听到外头砰砰啪啪的,就直往桌子底下钻,背部的毛发都竖得直直的,早已没了往日的八面威风。
主人们都就坐了,大黄缩在桌子底下,瞧着好几双脚,就等着上头扔几根骨头下来。可等了好半天,愣是一根鱼刺都没有。奈何外头炮竹还在热闹地响着,它想出去也出去不得,只好伏在地上等着散伙的时候给它剩盘骨头。
雪儿回了家,是死活都不肯走了。餐桌上拿筷子沾了几滴米酒喝下了肚,也不知是不是真喝醉了,两只手各举着一根筷子,在空气中傻傻地舞动。周大嫂想要抱着他走的那会儿,就拿筷子往他舅妈身上戳,把周大嫂弄得哭笑不得。
苏放看着不妙赶紧去夺自家娃手里的筷子。雪儿怕是真喝醉了,连二爹爹的面子都不给,小手掌力气还挺大,抓着筷子死活不肯松手。不但手不松,嘴也不停,见着谁来夺筷子了就朝他吐唾沫,别说舅妈舅舅了,连苏放这个爹爹也挂了彩。
顾云皓不过是出去解了手,回来就见一屋子闹腾,皆是围着自家小祖宗转。待他看清雪儿的所作所为后,脸霎时绿了,只听一声大吼,雪儿撒酒疯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愣愣地望着方才怒喊他名字的人。
顾云皓几步快走过来,挤过人群抽走了雪儿手中的筷子,“啪嗒”几下扔在桌子上,还弹起来敲到了瓷质菜盘的边沿,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谁教你这么做的,是爹教你的还是舅舅舅妈教你的,啊?”顾云皓也是喝了些酒,说起话来虽说不上粗鲁但也温柔不到哪去。
其他人见了还不赶紧上来劝。雪儿才一岁,估计还没满,顾云皓这般训斥他,会让他心里产生不良影响的。依周大嫂的经验,小孩子就得哄着,莫管做错了什么事,都要把他哄得服服帖帖。
苏放没喝什么酒,听见周大嫂这番论调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点鄙夷的。依照她的意思,二狗子估摸着也是这样被带大的,想起二狗子为了几颗糖果怂恿小五小六干那档子事的情形,苏放心中就有些哭笑不得,忖着,雪儿啊,看来真不能给他们带太长时间。要是真就这么被周大嫂给哄下去,指不定以后长成一副什么德行的人呢。
苏放的想法虽黑暗了点,但也是事实,所以他得好好学学照顾孩子的本事,争取早日把雪儿带回来。
顾云皓虽喝了些酒,但脑子却是非常清醒的。听了周大嫂那番言论,心中的想法估计也和苏放差不多。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也如苏放一般在心中暗暗做着打算。
雪儿与顾云皓,指不定真有某种难以解说的缘分。那娃听着自家爹爹这般大声呵斥,竟是一点害怕哭闹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瞪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家爹爹,似乎想和他碰撞出某种火花来。
“别闹了,赶紧跟着舅妈回去,爹爹明天就去看你。”顾云皓微蹙着眉,他可不想接受一个一岁都没满的小屁孩的生物放电。
这下雪儿真是乖得不能再乖了,也不随手抓东西了,更不到处喷唾沫了,就安安静静趴伏在周大嫂怀里,时不时踢一下小腿。
顾云皓忍不住走上去摸摸这孩子的头,俯下.身去在孩子额头上印上一吻。雪儿像是心满意足了,侧过头趴在周大嫂肩膀上,闭着眼睛假寐去了。
周二牛凑过来道:“还是老弟你有本事。”
顾云皓煞有介事道:“小孩子要管教啊,就得从娃娃抓起,等他长大了再来苦口婆心或者跪搓衣板,那都没甚大用处。”
周二牛眨了眨眼,总觉老弟这是话里有话。他转头看了看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大口吃菜的二狗,脸颊不由抽搐了几下。
大黄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一些残羹冷炙,对于一只家畜来说,有骨头有鸡皮有肥肉,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蔬菜混在一起,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一年当中,也就这一天能吃得上这么好的菜色。
按照顾云皓现代人的习惯,除夕是要守岁的,但这名词摆在周家村,貌似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什么叫守岁,为何要守岁?”苏放看着人都散了,不知自家男人怎么忽然说出这个词。
顾云皓有些语塞,忖着周家村既然不兴这东西,说来也无意义了,便摆摆手道:“只当我酒后胡言了。”
苏放自然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外头鞭炮声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了,顾云皓和苏放才磨叽磨叽地爬起来。刚穿戴整齐出了里屋的门,大绿小绿便过来说:“外头已经有人来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