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尽管流言蜚语散布得像天女散花一样,还是有些明智的人坚持立场不加入到这以讹传讹的洪流之中。
周家村里,不少庄稼汉的娃都受过苏放的教诲,知识的力量一浇灌,可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们懂事多了,不但劝说着自家爹娘别去掺合这事,还处处维护苏放。如此一来,那些本来就半信半疑的人也倒向苏先生一边了。
于是那毁人清誉的事,闹了一个青天白日,又过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竟是少有几人在提了,多半是窃窃私语,但讲着讲着,也觉得无趣。到了第二日晚,那乌七八糟的事竟是一个声都闻不见了。
苏放没有出一分力,也没露个脸,这事就打哪来回哪去了。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顾云皓也是装愣充傻,不谈苏放的不是,也不说他的好,恰似这事完全跟他搭不上边似的。
流言蜚语像是一阵风,吹过了,也就散了。
不过这事实到底是怎样呢,顾云皓倒要笑了,也就是苏放常常带着酒来与自己唠嗑,顺便弄点小点心逗弄逗弄二狗子那娃,其他的也没啥,就这样一出戏,结果被不知情的人编了个极其有趣的版本,当真笑煞人。
至于二牛家的婆姨为什么不说,那估计没人知道。对于这点,顾云皓也想不通,大嫂明明知道这事的真相,怎就咬紧了嘴一个字不透露呢。这么做除了搞点神秘,其实也没啥好处,还害得自家男人被别人冤枉,自己的娃子被当做挡箭牌辱了清白,这么清算起来,还有点得不偿失。
周二牛为着这事,把自家婆姨训了一顿,说:“你以前老让我跪搓衣板,现下你犯了错,是不是也该家法伺候?”说着装模作样拿出靠在墙边的搓衣板子,“咵哒”一声扔在了地上。
顾云皓坐在门槛上,正拿着削好的细竹条为二狗子编装蟋蟀的小笼子,那手艺是他从村里一个白须老人那儿学来的,现学现卖。听见屋里头周大哥那说话的气势,不禁摇头笑了笑。他在周家虽才呆了几个月,但与周家夫妇俩已是十分了解。在外头,那是周二牛做主;在家,那就是大嫂说了算了。这周二牛要是真敢让大嫂跪搓衣板,那可比苏放看上二狗子还奇。
于是顾云皓没打算阻止,自顾自地编着竹笼。
谁晓得二狗子急了,他娘还没回话呢,他就噗通一下跪在周二牛脚边,扯着他的裤管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爹啊,你别怪娘,是我不好,管不住自己的嘴,让周大宝夺了话头。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
周二牛的裤管上全是二狗子的鼻涕,他的嘴一抽一抽的,愣是一个字没说得出来。于是转身出来屋子,跟顾云皓一样,坐在门槛上。
顾云皓瞅着周二牛的样子发笑,若是在现代,他真想给对方一支烟抽抽。可周家村这地儿真挺偏的,连烟草都不兴。于是他拍拍周二牛的背,安慰道:“大哥,别窝在心里,没事的,指不定大嫂今晚上就扛不住,把一股脑的话都与你说了呢?”
周二牛叹了口气,“一家之主难当啊,顾老弟真是好心态。”他转而看向顾云皓手中的玩意儿,问,“顾老弟啊,你这是做什么呢?”
“哦,这个啊,是给二狗装蟋蟀用的。”
周二牛看了看埋头工作的顾云皓,冷不丁说:“老弟,看不出来,你长得这般结实粗犷,手指竟然如此灵活,以前有练过?”
顾云皓笑了笑:“没,这是老师教得好。”
虽是这么说,顾云皓心下又是另一番境地了。想他以前为了练习组装枪支,没日没夜地训练,手指的速度和灵敏度,已是达到了极为理想的状态。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现在这双手会用来做这些事,真是造化弄人。
周二牛盯着顾云皓手指翻动,忽地眼睛发亮:“顾老弟啊,老哥这几日正为着一事发愁,看到你这本事,忽地心里就通透了。”
顾云皓听着奇怪:“大哥,什么事让你激动成这样,跟老弟说说。”
结果周二牛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这事啊,是村里几个户长跟里正商量好的,除了我们,其他没人知道,大哥自然也不能告诉你。”他拍拍顾云皓的肩,表情立刻滋滋满足样,“不过顾老弟,你已经是大哥心中的不二人选了。嘿嘿,到时候让你参加,可别推辞啊?”
顾云皓听着糊涂,这周二牛,话说二分藏八分,但听着那“人选”“参加”二词,总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拉进了某个比赛的名单里。
周二牛看着顾云皓一副想要追问的样子,赶紧抬起屁股往村道上奔,边跑还边嚷着:“别问我啊,我是不会说的,说了我就犯规了。”
顾云皓满脑门的黑线,心道你不说便不说呗,我又没逼你,你跑什么。
方才顾云皓与周二牛说话的空当,二狗子还在一个劲地装腔作势哭闹。眼下周二牛走了,那哭声立马便停止了,反倒变成了一阵阵窃窃私语。顾云皓耳朵尖,这样的反差更能刺激他的听觉。
只听屋内女人的声音缓缓道:“狗娃子,娘把心里话告诉你,你可别对爹说,也不能对你顾叔叔说,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狗娃子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然后大嫂的声音又起来了:“你看苏先生为什么这么多年一个人都不娶,别人家去说媒他都给推辞了。这顾云皓一来,他就对他各种亲切,还约了时间与他喝酒,这是什么道理?”
二狗不吱声。
“娘猜啊,苏先生不是不想娶,而是看不中。你觉得你顾叔叔怎样,是不是长得俊?”
二狗忙应道:“嗯。”
大嫂又问:“是不是身子又壮又结实,村里的汉子都比不上?”
“嗯。”
“是不是脾气好,干活还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