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好些日子没见过秦氏了,只能联想起昨日,“可是侯爷来送伤药之事?”
她昨夜回来,才知那伤药被姚宣辞摔碎了。
这父子俩的关系实在差极了,不知这又是因何事而起。
“这伤药,是侯夫人叫人送来的。”宋嬷嬷压低了声音,“今早佛堂里有人去了主院,该是侯夫人做了什么事,惹到了老太君。”
温琼将黛石放回桌上,侯夫人是想让姚宣辞为她求情,还是来找姚宣辞求饶?
她觉得,该是后者。
不过这火,左右烧不到她身上来,与她无关。
主院里,可并不这么想。
“嘭!”
约莫有小臂长的整尊慈悲木佛被狠狠砸在房门上,砰的一声后木屑飞溅,佛像破了一角。
然而地上早已是满地狼藉。
侯夫人抓起桌上最后一个茶杯砸出去,依旧觉得不够泄愤,满目血丝望着门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好一个枕边风!”
她小心收拢了五六年的管家之权,如今全都付之东流!
原以为温氏不过是一只小白兔子,任她揉.捏了这么久,有朝一日竟学会了咬人。
如今她主动避让,重新缩回这窄窄的院子里还不够,还要被老太君召进佛堂里一同吃斋念佛。
一步错,步步错。
侯夫人紧攥着拳头,修剪漂亮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之中。
她嫁入侯府十五载,为的就是这风风光光的主母之位,年纪轻轻钻进佛堂修身养性?绝不可能!
她需得另想办法。
胸膛剧烈起伏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掠过一道戾气。
如今姚宣辞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怀着他子嗣的温氏。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极力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怒火与不甘,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重之处,即是软肋。
良久后,她从桌前起身,优雅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与发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打开紧闭的房门。
“去请世子夫人过来。”
门外婢女连忙道是,侯夫人跨出房门,瞥一眼身侧的嬷嬷,“侯爷可用过早膳了?”
老嬷嬷正是昨日去了清瑜院送药的那位,恭顺道,“已经吃过了。”
她劝道,“夫人且先用膳吧,气坏身子不值当。”
侯夫人颔首,朝着膳堂而去。
温琼是用过膳后来的,姚宣辞本欲要跟来,被她拒绝了。
别无他因,是男人脸色差极了。
她探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温度并不热,显然是已经退烧,“你今早喝过药了吗?”
“喝过。”姚宣辞意识有些昏沉,他不以为然,只当是昨夜莫名头疼失眠,没睡好的原因。
“不要紧。”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他也去瞧瞧秦氏想做什么。
“你还是回去躺一躺。”
温琼揪住他的衣袖,记得姚宣辞曾告诉她不准再唤侯夫人为婆母,便道,“这青天白日的,侯夫人又不会吃了我。”
她许是要从她这里,打探一下姚宣辞的态度。
“你且回去再睡一觉,养伤自该老实一些。”她放柔了声音哄着,“莫要与我犟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放心不下。”
如今的姚宣辞该是吃软不吃硬的。
果不然,男人闻言眸光一顿,眼底浮现起片片柔色,老老实实点头,“好。”
他抬头,朝房门外唤了一声,“白鸦。”
“属下在!”
白鸦急匆匆窜进来,拱手抱拳,“公子有何吩咐?”
“随着夫人一同去主院。”
秦氏的确不会将阿琼怎样,但是白鸦是他的侍卫,有白鸦守着,侯夫人自然会知道阿琼于他心中是什么份量。
温琼无奈,只好带着白鸦一同。
姚宣辞站立于原地,望着青衫女子渐渐远去的身影,一直舒展的剑眉此时才慢慢皱起,抬手揉着阵阵抽痛的太阳穴,旋身朝着内室走去。
他昨夜就隐隐头疼,生怕翻来覆去吵醒了睡得安稳的温琼,便睁着眼生生忍着,直到天色放亮才起身前去寻府医。
平躺下,头疼得到了几分缓解,姚宣辞缓缓合上眼,浅浅吐出一口浊气。
恍惚之间,意识悄然沉下。
指间是女子细腻光滑的细腕,他正捏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她腕侧沾到的一抹泥土。
他动作一顿,眉头轻蹙起,他的记忆里从有过这一幕。
目光瞥向床榻,方方离开的女子静静地沉睡着,眉眼间一片安宁。
此时,耳尖忽而动了动,他听到室外有脚步声传来。
抬眼,是今晨刚为他换了伤药的府医。
似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小石子,阵阵涟漪波荡开,姚宣辞的意识蓦地一黑,沉寂下去。
“……回世子爷,夫人是喜脉,只是……在下觉得,这脉象并不好,日后恐有小产之兆。”
白袍青年闻言皱起眉头,温氏这些日子时常叨念长嫂院里的小儿子,每次提起眼睛亮晶晶的,颇为羡慕的样子。
“若强行保胎,会如何?”
“若幸运些,孩子能安然长到后三月,但稍有不慎……还是保不住。”
府医犹豫了半晌,“……而且,对夫人身子影响极大。
青年望向女子安详的睡颜,沉默了良久,“暂且过段时日,重新诊脉。”
看在她平日里温顺又安分的份上,留给她一次机会。
顿了顿,他接着道,“此事莫要有第三人知晓。”
“若有人问起,你随意回应便是,无需考虑后果。”
“属下明白。”
府医将医药箱收拾好,临走时,青年又忍不住叫住他,“开个养胎方子,代替原来那个。”
他喜欢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满是欢喜的样子,想想那双眼睛变得黯淡便觉得不忍。
警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了界,青年深思着旋过身,望向榻上还在安然沉睡的女子。
她的存在太强了些,让他过于关注,纵容。
不该的这样。
既然孩子注定保不住,何必在苦苦挣扎,理智看清事实,尽快做下合适的决定,避免日后会牵扯出大麻烦。
许是他近日留在她身边的时间太久,被影响到了,才会潜默移化在意她的想法。
或许,该离她远一些。
“不!”
姚宣辞猛然睁开眼,漆黑的凤眸里满是凶戾偏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