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真论起来,错不在他。
那双骨节分明的指握住壶把,他边斟茶边缓声道,“姚某自认已经赔罪。”
那天雨日,他奉太子之命去接祭祖回城的郑如毓,天黑时就已经将她送到了城门口。
任务完成,姚宣辞便与邢昀京接着查那批货物的踪迹,哪知郑如毓会一声不吭的尾随其后追上来。
最后不但惊扰了对方,害得他们这些时日的探查付之东流,还被那些人抓走当做人质挟持。
郑如毓身后是奔腾汹涌的大江,她哭着不敢乱动,求着姚宣辞一行人听那些人的话,放走他们换她之命,
大理寺追查了那么久,辛辛苦苦寻了许久的罪证就在摆在这儿,放弃自是不可能的,郑如毓见姚宣辞面无表情,心中恐惧至极,便拿出太子之命镇压。
随即姚宣辞发觉一件微妙之事——那些人听到太子名讳,竟纹丝未动。
后来他借着夜黑的遮掩,让邢昀京吸引众人目光,暗中拉满了弓,对准以剑抵着郑如毓脖颈的人,一箭射穿他的咽喉。
郑如毓被抓时崴了脚,又被生生吓晕,便借此赖着要留在侯府等伤好,如今伤好了,自然该回哪里回哪里。
轻啄一口清茶,姚宣辞平静对上那双暗含着恼火的狐狸眼,“怎么,郑二姑娘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得不到回应就该放弃,二姑娘该是听了很多劝,明白这个道理的。”
郑如毓心口一滞,满腹委屈,他知道她的心思,却总是无情的忽视,如今还要直戳她的心窝子。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努力,她不甘心。
“你喜欢那温氏?”
姚宣辞未语,只是漫不经心转着手中那盏白瓷茶杯,良久才道,“我与温氏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二姑娘来问。”
“姚宣辞,明明你曾要娶我。”
郑如毓不甘心,“那温氏哪里比我好,让你对我避之不及,连看我一眼,说几句话都不愿。”
“姚某的妻是温氏,二姑娘云英未嫁,事到如今也该清醒清醒了。”
姚宣辞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又或者保持防备太久,不喜有人擅自侵入他的域界。
嫡姐出嫁后,他便独自读书或练武,甚少与同龄公子来往,每年除夕夜守岁时,都会伴着母亲的灵牌无声望着嫡姐所在的北方,孤单守到东方天亮。
姚宣辞一心想着往上爬,爬到能将嫡姐接回大安相聚的那一日。
他一身的傲骨,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不想借侯府又或旁人的光,对于郑如毓的示好他亦从未考虑。
温氏是天子赐婚,姚宣辞拒绝不得,只听闻是个温顺女子。
与进攻性极强,最彰显存在感的郑如毓比起来,温琼安分守己,无需他提醒就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招惹是非,省心极了。
他有时会觉得,幸亏当年天子赐了婚。
只是近日纠缠他梦魇,让姚宣辞有了几许在意。
看着垂眸陷入深思不知在想谁的青年,郑如毓眼底略过一道狠意,随即松口,“好,那我今日就回家。”
“但我绝不会放弃!”
就算是平妻,她也要让姚宣辞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不然怎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心思。
走了那么多步,说不定马上就要苦尽甘来,走到终点。
姚宣辞回过神,不甚在意举杯饮茶,唤了一声,“白鸦,去东苑替郑二姑娘收拾东西。”
他今日还需去刑部一趟,看看那些人审得如何。
胆敢贩卖私盐敛财无数,又对太子名讳无动于衷,这背后该是怎样的靠山。
念至此,青年眼底有一丝趣味。
白瓷茶杯落入茶盘,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茶碗被严丝合缝盖好,那双如玉的长指轻搭在了檀木椅上,他利落起身,禅了下微皱的衣衫。
“墨崖,让白鸦查查侯府,顺便在夫人回府前清理一番清瑜院。”
“是。”
*
温琼在温府宿了一夜,第二日回侯府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晌午,宋嬷嬷抱着绣到一半的襁褓软被来到主厢,一脸纳闷道,“方才我去小厨房让人给熬个汤,那烧火的小厮换了人。”
阿瑶正在收拾桌上的账目,闻言也忙道,“对对对,我瞧着裁剪花枝的婢女也是个生面孔。”
“等会儿庞嬷嬷来送药,问问她便是。”
温琼看了一上午的账目,眼睛酸涩不已,她闭眸轻揉着眼周穴位,漫不经心道,“阿瑶,让阿慎把这些账本子送到兄长那里去。”
她要将铺子交给兄长来打理,日后也不算是白白落进侯府手中。
温琼已决定好,和离后便回嵩州外祖之地,最好能劝动母亲,莫要再拿自己的后半生与父亲僵持对峙下去,一同离开。
待皇权颠覆之时,这皇城乱成什么样,与她们母女无关。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是解剖这个时间段的世子爷的内心,防备心很重的世子爷要是不在意,就是对待郑二姑娘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