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叹了口气,却并未再次开口。
明湛晚间与阮鸿飞道,“我以为做大侠的天天飞来飞去的,不定多潇洒自在呢,看来付大侠烦恼不少啊。”
阮鸿飞笑一笑,“付安是族长,因付宁素有名声,拿着付宁当奇货对待。不然,依付家的财势,付宁也不至于躲到我这里来。”
明湛显然是头一遭见到绝世高手,且以往明湛的种种想像力,大部分都在付宁身上得以实现。
付宁倒喜欢明湛聪慧中的三分傻气天真,与明湛说话,也颇能解颐。
“付大哥,你武功这么好,能不能教我三招两式的,临时制敌什么的。”明湛两眼希冀的望着付宁。正巧付宁正在煮茶,明湛极有眼力劲儿的给付宁倒了盏茶。
付宁接过茶道,“世上哪有百试百灵的招式,再说,小胖弟弟,一看你两腿虚浮,就知你无半点儿功力在身。学了也不过是花把式,到底无甚用处。我看,你平日里还是多带侍卫,倒比你学武功有用的多。”
明湛立码将眼一斜,“看来你这大凤朝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啊。”夺过付宁手里的茶,自己喝了。
付宁武功虽高,却非草莽出身,看明湛劈手夺茶,倒也不气,反是哈哈一笑,开怀道,“小胖弟弟,你这也忒现实了些。”
“白给你倒了茶。”明湛道,“我看,跟你学,还不如去跟老杜学呢。”
付宁笑道,“杜兄的武功本就不错,只可惜他不能专心于武学一道。你跟杜兄相熟,却要来跟我学武功,想来是在他面前碰了壁的。”
明湛晃了晃脑袋,并不把付宁的话放在心上,又给自己斟了盏茶,打击付宁两句,“依我看,你武功虽好,却未到宗师境界。”
付宁眉毛一动,“这话又怎么说?”
明湛眼珠儿转一转,拿捏着架子,抿了口茶方道,“其实世上许多事都是相通的,有句话说,不疯魔不成活。你武功高,那是天资好,适合学武。不过,凡事要达到宗师境界,必然要钟于此,极于此。似你这样,杂念太多,牵挂太多,自然还差上一点儿。”
付宁嗅着茶香,笑望明湛一眼,“小胖弟弟虽不懂武功,见识却不错。”
“那是。”明湛翘翘下巴,又是两盏茶灌下去,“我以前看书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圣人能将皇帝治国与厨下做饭联系起来。我就知道,天下事情,道理都差不多。”
“道理虽差不多,真能得道的少之又少。”
“又不成仙,得道做什么?”明湛再倒一盏茶滋溜滋溜喝着,“能无愧于心的就少之又少了,还要得道?野心未免太大了。”
对于明湛三番两次找付宁套热乎的事儿,阮鸿飞心里有数儿,打趣问道,“这会儿拼命与付宁套交情,莫不是有求于付宁?”
明湛一脸正气凛然,“我是看着付宁人不错,想着开导开导他。”
“你别打着大贱的主意就好。”阮鸿飞道。
明湛扒着阮鸿飞的肩,“飞飞,付宁对付家挺看重的啊。”
“自己家族,总有几分香火情。”阮鸿飞捏一把明湛的胖脸,“付宁一心向剑,剑是兵器,若无杀人之心,断难成就绝世剑术。”
200、更新 ...
付大侠满怀心事的住在阮鸿飞的园子里,明湛与付大侠套套近乎儿,满肚皮的心眼儿还没开始往付大侠身上用呢,展眼就迎来了大日子,七夕节。
七夕在古代是正经的女儿节,男人关注的真不多,除了明湛,倒还有一人。
林永裳翻着月历本子,掐指盘算着日子。
徐盈玉刚刚沐浴过,连头发一并洗了,身上淡淡的木樨香。明菲做为穿越一族,并非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贡献,譬如牙刷,譬如沐浴喷头。
以往沐浴,多是用浴桶。
如今喷头渐渐流行开来,哪怕徐盈玉也喜欢这种简单的沐浴方式。
而且,先前女人喜用头油,虽洗澡勤,却并不喜欢常常洗头。后明菲至帝都,明菲在政治人情上的智慧让人恭维,不过,吃喝打扮一途,堪称佼佼。
她引领了帝都女人勤洗头的时尚,徐盈玉也很喜欢沐浴后头皮清爽舒畅的感觉。
徐盈玉沐浴后惯常将头发擦的半干,还未曾梳妆,乍见林永裳在她房里,先是微惊,掠一掠头发,看向林永裳,“林大人怎么来了?”
林永裳先施一礼,“唐突妹妹了,今天回来的早些,想着同妹妹一并用晚饭来的。”
徐盈玉嗔林永裳一眼,“你也忒不请自到了。”
林永裳被徐盈玉嗔怪的受用无比,笑道,“妹妹放心,府里并没有多嘴的人。”遂反客为主的请徐盈玉坐下。
林永裳屁股跟着就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徐盈玉指了指下首的绣凳,林永裳知趣的退到绣凳上。徐盈玉的贴身大丫环荷花已悄然退下,林永裳细瞅徐盈玉,赞道,“妹妹不施脂粉,仿若清水出芙蓉一般,更见清雅之姿。”
徐盈玉不由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以往她最瞧不中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这些话从林永裳的嘴里出来,似乎格外令徐盈玉开怀,便不再与林永裳多计较,“有事你就直说吧。刚才看你翻月历本子了,可是要说七夕的事儿。”
“妹妹真是神算。”林永裳道,“也不单单是为了七夕。”
“七夕是女儿节,正巧安悦公主也在扬州城,倒是可以邀请淮扬城官宦名门的女儿家比试一场,也取个乐子。”林永裳浅笑道,“这些时日,我思量的另有一事。淮扬以往之富,多是来自盐商盐课之富。如今陛下体恤百姓,盐课截留不比以往,又经卫城之战,淮扬大不比前,我是想着,得另寻出路了。”
“淮扬除了盐课,织造府也是有名的。丝绸绣技,亦是一绝。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若是不展示出来,怕许多人不能了解淮扬的实力。”林永裳道,“我盘算着,官府打头儿,再加上淮扬商会,择一个适当的日子做一场丝绸绣品的展示会,邀天下商家前来淮扬参加。妹妹觉得这主意如何?”
徐盈玉凝眉想了想,问道,“你可跟巡抚大人交待过了?”
“想法尚未成形,先跟妹妹说。”
徐盈玉并不推辞,声音中带了三分柔软,“听说陛下在未登基前,云贵盐课改制与边藏贸易,都曾亲自接见商贾,这两件事,其实都事涉商贾为多,若是寻常人,直接谕令颁下,商贾能怎么样?哪怕他们有些银子,仕农工商,商者为末。不过,由此可见,陛下从未轻视商贾。且淮扬盐课改制时,在天津港一事上,陛下仍然给了淮扬盐商一部分优惠。”
“陛下为人为事,与寻常人大不同。你说的这件事,我不大懂。但,自朝廷看,若陛下知道,应该不会反对的。”徐盈玉思量道,“只是现在朝中陛下不能理事,内阁与宗室相争,都拳脚相向了。李相与你有师生故旧之情,自然是站在你这边儿的。宗室怕是要有闲话说。”
林永裳赞道,“碍于家资有限,好一些的幕僚都请不起,如今有妹妹在家,凡事能帮我分析一二,倒叫我省了笔幕僚银两。”
徐盈玉打趣,“你若是多付我薪俸,我倒也不介意。”
林永裳一本正经,“那怎么成,现在我正省吃俭用的攒婆娘本儿呢。不然日后无家资,岂不叫岳父岳母挑剔。当然,最要紧的是,娶婆娘来是叫婆娘跟着享福,日后可不能叫婆娘吃苦受累——唉哟——”话音未落,林永裳被徐盈玉揪住耳朵,连连求饶,“妹妹妹妹,你可轻点儿,拧肿了叫人瞧出来,岂不令人多想呢。”
“叫你胡说八道!”徐盈玉见林永裳已由着她的手脑袋凑到跟前儿,两只眼睛含笑望着她,不觉脸上微辣,将手松开道,“越发不正经了。”
林永裳脸皮厚度不缺,笑道,“这事儿,既然妹妹瞧着也可以,我就与杨巡抚提一提,张罗起来,到时妹妹在七夕会上倒可帮我说上一句,我就把事儿托给妹妹了。”
徐盈玉笑道,“你不是把事儿托我,是送我去做人情吧。”
“哟,叫妹妹瞧出来了。”林永裳笑,“妹妹知我的情,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说来说去,林永裳公事上与徐盈玉探讨一番,私情更是不亏。徐盈玉气笑道,“里外都是你的理儿了,林大人年纪轻轻便官至一品总督,果然非等闲之辈啊。”
林永裳谦道,“妹妹过奖了。”
徐盈玉刚想讽刺林永裳几句,林永裳眼见荷花站在门外,笑道,“看来晚饭是好了,咱们去用晚饭吧。”
林永裳主动来蹭饭,徐盈玉也不好撵人。何况两人年纪不小,尤其林永裳,年过三旬,以往家中连个丫头都没有,与沈拙言两个光棍过日子。如今徐盈玉近在眼前,俩人郎有情妾有意,哪怕林永裳克制力极佳,也难免意动,遂有事无事的总来徐盈玉这里转悠。
再者,徐盈玉并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人,既然徐盈玉有这样的本事,林永裳也愿意将事情拿出来与徐盈玉商议,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林永裳也并非没有憾事,若是能早日将徐盈玉娶回家中,如此两人名正言顺日夜相处,岂不两全?只是林永裳早在徐叁跟前儿许诺,他再能言善辩,也有自己的尊严所在。话说出去,便要做到。
不过,虽暂时不能成婚,但两人共处一府,若不出手行动,也不是林永裳的性情。
林永裳觉得,他固守君子之礼,与徐盈玉先将感情培养起来,成就两情相悦之美,介时成亲,老丈人那里也好过关。
帝都。
徐叁在家养病,既是避退请罪之意。
不过,这在当初也是徐叁与李平舟说好的,“太后因内阁宗室之争,已有不满。且此事正在风头浪尖,若内阁没有表示,岂不令天下生疑咱们趁陛下不能理政期间轻视太后威仪么?日后陛下龙体康复,介时如有人将此事拿出来生事,就怕陛下为小人所惑,近而多思多想呢。”
“李相是内阁之首,您若暂退,则内阁群龙无首,更兼每日多少朝政要处理,但有万一耽搁,不说你我愧对陛下信任,亦是现成递给宗室的把柄。”徐叁道,“自太上皇登基,整整二十年方将宗室摒于朝政之外。自陛下承位,虽有自宗室择品学皆优者而用的意思。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现在既无圣谕,我们则需遵从朝廷规矩行事。”
李平舟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卫太后既然公布与众,内阁与宗室就得给寿安宫一个交待。徐叁暂时称病养伤,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徐叁是次辅,但是徐叁还有帝师的身份。再怎么着,徐叁干系到陛下的颜面,卫太后对内阁信之任之疑之敲打之。不过,再怎么着,卫太后总要给陛下留几分余地。故此,李平舟认为,徐叁暂退,内阁给卫太后铺就出台阶儿来,卫太后赶尽杀绝的可能性不大。
再者,若退的人是李平舟,徐叁身为次辅,必然要暂代首辅之位。且不说徐叁才干较之李平舟高下如何,徐叁若趁机代首辅之位。当下,朝中人皆知李平舟与卫太后关系平平,卫太后会不会因此直接扶徐叁上位,亦在两说。
李平舟性情耿直,却并非傻瓜,也非圣人。这首辅一职,李平舟干的挺带劲儿,他还不想让,不想退。若是由此引发首次辅之争,李平舟不得不防。
徐叁主动提起称病暂退,李平舟劝了几句,也就罢了。
这些日子,徐叁一直称病谢客,等闲人皆不见。
不过,徐秉忠在外,虽说徐秉忠品级实在不高,却胜在与吴婉沈拙言熟识。此次《皇家报刊》之事,沈拙言怎能不知呢?
当然,吴婉一直在打理帝都善仁堂的事,是卫太后手下的心腹女官。沈拙言虽是《皇家报刊》的主笔,忠心的是皇室,而不是内阁,这样的机密事件,沈拙言嘴风紧些,亦是人之常情。
徐叁在朝廷多年,断不会因此事记恨沈拙言夫妇,平日里除了内阁之事,亦有些许徐秉忠带来的市井之事、小道消息啥的,给徐叁参考解闷儿。
如今接到女儿的信件,里面徐盈玉将林永裳欲在淮扬开丝绣展示会的事儿提了一笔。徐叁忍不住皱眉,现在只求安稳已是福气,林永裳在这当口要开什么丝绣展示会,岂不太着眼了些么?
丝绣什么的,一听就是关乎商贾事。
商贾贱业,哪怕平日里明湛当政,也难免惹人口舌。
唉,当真闲了,修个桥建个坝的也算项政绩,日后且好议功。如今怎么要捣鼓商贾事,拍皇上马屁也不是这样做的?
徐叁眼睛忽而一亮。
明湛登基后时有新政,其实以徐叁的眼力自可看出,明湛对待商贾与太上皇的态度儿完全不同。如今国库里大笔的银钱,都是从商贾那里赚来的。
林永裳此举,事关商贾,不得不叫人多想。
不过,如今陛下正病着,林永裳这马屁拍出来,正主儿听不到响儿,岂不白费力气?
徐叁不由深思。
他从未小看过林永裳。
林永裳的本事,比之徐叁毫不逊色。当年徐叁在林永裳的年纪,可没有林永裳位高权重。
反之,林永裳能居淮扬总督之位,自然有其为官的独到之处。不说别的,揣摩帝心与预测情势,便是其中佼佼。不然,朝廷百官,再怎么也轮不到林永裳出头儿。
捏着女儿的信,徐叁暗道,看来林永裳亦是将宝押到了陛下身上。既如此,有些事,就得重新打算了。
宣德殿。
因明湛一直称病,卫太后也没有操办七夕的心思。
鲁安公济安侯受到掌宗人府的慎亲王的训斥,且各降一级爵位,老老实实的在家闭门思过,无谕再不得入宫。
这一日来给卫太后请安的,却是一位稀客。
魏安并不经常到卫太后跟前,不过,依魏安的出身。不论凤景乾,还是明湛,对于魏家都颇多照顾之处,魏安想来给卫太后请安,卫太后亦不驳他的面子。
“如今承恩公远去海外,太皇太后没少念叨你。”卫太后温声道,“你若闲了,多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她老人家定会开心的。”
魏安应了一声,斟酌开口道,“臣在外面,听了些闲言闲语,心下不安。若不能与太后娘娘回禀一声,臣就要被烦死了。”
卫太后看向魏安,魏安忙道,“太后也知道,魏家得太上皇恩典,瑞王妃方得以嫁入瑞王府。如今皇孙养在宫里,得太后娘娘与陛下恩典,王妃可以回家居住,得以慰籍之情。臣与王妃对太后与皇上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因着陛下病的久了,臣,臣说话直,还得请太后恕罪。”
卫太后眼中露出一抹温和,她与魏安接触的并不多,以往只听人说魏安行事纨绔荒唐,且与永宁侯牵扯不清。如今看来,传言颇多不实之处,只看这几句话,魏安也不是个笨人。“有话,你就直说吧。若你们七弯八绕的,我听不明白,说了岂不白说?”
魏安最不擅与女人打交道:笨的太笨,似他姑妈;厉害的太厉害,似卫太后;泼妇的太泼妇,如他的前妻杜如梅。
魏安心道,不论如何,他趁机会把事儿说了,先撇开嫌疑,若是卫太后有啥不满的,再叫卫颖嘉帮忙描补描补,也就得了。魏安道,“自陛下久病,臣那府里就不断的有人上门造访。臣在朝不过是五品闲职,这也是陛下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赏的,臣的本事,臣自知。”
“先前,臣那府里,鲜有人去。现在,不怕太后娘娘笑话,虽不至车水马龙,倒也访客不断,如今臣都不敢回家了。”魏安一脸烦恼,“臣不回家,却苦了瑞王妃,那些人瞧臣不在家,都改为女眷到访。臣苦不堪言,瑞王妃称病谢客。唉,这里面的原由,太后娘娘必是明白的,若是不与太后娘娘说一声,臣实在于心难安。”
卫太后温声道,“我听不少人说你心性糊涂,如今看来是世人皆醉,魏大人独醒啊。”
“臣不敢当太后娘娘赞赏。”魏安叹道,“皇家恩重如山,魏家身为外戚,许多事避嫌为好,也不负太上皇与陛下对魏家之恩。魏家原不过是寒门出身,无甚亲族,现在也仅家兄膝下一子。倒不是臣妄自菲薄,臣家实不能与世家豪门相比及。”
“现在陛下病着,太后娘娘才干过人,也难免有人多思多想了。”
魏安在卫太后跟前儿啰嗦了一阵,方告辞离宫。
卫太后还在思量魏安的话,就听紫苏来报:永宁侯夫人与卫将军夫人前来请安。
“宣她们进来吧。”卫太后淡淡吩咐。
永宁侯夫人经常进宫,卫太后与这位年轻懂事的弟媳倒不陌生。其实,卫将军夫人,卫太后照样是认识了几十年的。
老永宁侯承袭祖上爵位,除了自身侯爵之位外,还有弟妹五人,这位卫将军夫人便是老永宁侯的二弟的发妻,论辈份该是卫太后的婶婶——出身湖南姜氏,姜夫人。
永宁侯夫人与姜夫人依礼见过卫太后,卫太后赐座赐茶后道,“这个时候进宫,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永宁侯夫人脸上露出丝愁容,姜夫人脸上亦有尴尬之意,卫太后说完这句话,并不再开口,姜夫人眼眶微红,扶着拐杖颤巍巍的起身跪在地上,“臣妾向太后娘娘请罪。”
卫太后顿时心生不祥之感。
201、更新 ...
姜氏夫人虽是长辈,且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在卫太后面前却是不敢有半分不恭敬的。
这种恭谨并不仅仅是来自于卫太后的身份,实际上,在卫太后幼时抚于坤宁宫,姜氏夫人即便婶母的身份,对卫太后就不敢小觑。
如今卫太后生养了个不得了的儿子,姜氏夫人自然更添三分小心。
再者,今天这事儿,若是好张嘴,她也不能叫了永宁侯夫人一道儿来。姜氏夫人偷瞧一眼卫太后的脸色,究竟看不出什么好坏,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娘娘也知道,林家与咱家的亲事订了,因林家哥儿的年纪不小,林家便想早些娶宽姐儿过门。家里商议了一番,便也应了。谁晓得先前咱们竟不知,这位林家哥儿在府里竟有位同年般配的表姑。说来荒唐,林家哥儿死活要纳表姑为小,宽姐儿虽心有不悦,到底也应了。只是依着规矩要这位姨娘立了立妾室的规矩,谁晓得这位姨娘什么时候竟有了身孕,竟意外小产。”
“这事竟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说是咱们卫氏女不贤,林哥儿帷簿不修,一笔一笔的,实在是令人恼怒。”姜氏看一眼卫太后的神色,不敢再说什么。
卫太后面无殊色,道,“既然问心无愧,倒不必担忧什么。我在这里,还卫家一个公道还是没问题的。林家,林业这支虽未承爵,那到底是澜王妃的母族,且他家长房亦袭有侯爵位。这事,若有人提,交予帝都府审理,既可清白。”看姜氏夫人一眼,卫太后淡定道,“谁也冤枉不了谁去,二婶但可放心了。即便有御史上本,只要自持身正,并无大碍。”
卫太后这样说,倒叫姜氏夫人一时为难了。
永宁侯夫人嗔道,“二婶,太后娘娘是咱们自家人,在娘娘面前,您还有什么遮着瞒着的,岂不外道?”
姜氏夫人这才将事从头到尾、完全仔细的说了一回。
如今因着卫太后的身份,卫家虽然没有谦辞了承恩公的爵位,不过,谁也不能小看卫太后的母族。哪怕永宁侯府再低调,卫家在帝都豪门中的风头也一时无两。
不然,林家也不能主动与卫家联姻。
联姻本是取两姓之好。
林家能与卫家联姻,自然有所图谋。这种事,两家心有默契。
结果,谁也没料到,卫太后又在卫氏族中择一女与承恩公世子赐婚。
这样一来,林家难免会多心。
卫诗宽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家小姐,虽不是永宁侯府正支,不过,她祖父与老永宁侯是嫡亲的兄弟,曾官至一品将军,如今父兄皆有官职,卫诗宽乍一嫁到林家,丈夫林文采还算温柔俊俏,且林文采又是凤明澜老婆林王妃的亲弟弟。
这门亲事,不论从双方利益,还是门当户对,亦或郎才女貌,都挺般配。
林王妃论身份是一品亲王妃,论亲戚,那是卫诗宽正经的婆家姑妈。卫诗宽身为侄媳妇,自然对住在娘家的林王妃恭敬有加。
再说林氏妃住娘家这事儿,原本是凤明瑞的老婆魏氏王妃打的头儿。自丈夫过逝,儿子襁褓中抚于宫中,魏氏王妃将府里其他妾侍谴金打发掉,自己住在空荡荡的王府难免寂寞。
甭看魏安于外名声不咋地,他成婚多年,膝下无子,对侄子侄女极好的。知道魏氏王妃的难处,魏安便去宫里请旨,接了魏氏王妃回府居住。
既然魏氏王妃有此恩典,其它如凤明澜的王妃林氏、凤明祥的王妃田氏,同样沾了魏氏王妃的光,得此恩典。
能正大光明的回娘家住,林王妃并不像魏氏王妃这般久住娘家,而是娘家王府两头儿跑。
王氏之事,就与林王妃有关。
林王妃时不时在娘家小住,林家的确是有位远房的表小姐,因父母早逝,投靠了来。既沾了亲,真不好将人撵出去。
这位王氏表小姐为人伶俐,相貌出众,早早投了林王妃的眼缘儿,就在林王妃身边儿养着,原本是林王妃想着过几年笼络丈夫用的。奈何凤明澜死的早,王氏表小姐没派上用场。
林王妃常回娘家,便把王氏表小姐带上。
林文采娶卫诗宽,九成九是为了卫诗宽的姓氏。
卫诗宽算是眉目清秀,要说貌美倾城,绝对比不上王氏表小姐的。
其实论辈份,林文采比这位王氏表小姐还矮了一辈,真正算起来,要叫一起表姑的。只是王氏表小姐年纪小,与卫诗宽同年,较林文采小了两岁。正当妙龄,貌美可人。
卫家既然敢拿卫诗宽联姻卫家,卫诗宽的品性本事就不算差。
新婚未过,丈夫就与王氏私通,虽然给卫诗宽恶心的够呛,不过,林家大家长雷霆手段把林文采捆到祠堂打个皮开肉绽,算是给卫诗宽一个交待。
再有瑶安郡主说情,既然生米成熟饭,卫诗宽便把王氏给认下了。
当时把事说的清楚,妻妾尊卑,身份分明。
王氏既为妾室,该立的规矩,卫诗宽半分不会给她免。饶是王氏生袅娜纤细、楚楚可怜,卫诗宽只管按规矩办事,哪怕林文采歇在王氏房里,只要到了卫诗宽起床的时辰,王氏就得从被窝里爬出来到正房伺候。林文采但有微辞,卫诗宽便去瑶安郡主与林文采的亲娘楚氏那里评理。
卫诗宽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身为姨娘侍妾,在正室身边儿伺候,立立规矩,甭说是咱们这等世宦豪门,就是寻常的地主老财,也得有此讲究。”
“王氏既给大爷纳为妾室,再拿先前表小姐的款儿,我倒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卫诗宽温言中带了三分笑,“我也知道大爷喜欢她,妻以夫为天,大爷喜欢她,往日里偏着她些,我自不会计较。若是连立规矩都不能,我实不知还有没有我的立锥之地。”
瑶安郡主与楚氏只得好声宽慰卫诗宽一番,因王氏是自林王妃身边儿出来的,纵使敲打,也要有度。
何况王氏生就纤细袅娜,以往都是别人伺候她。如今做了妾侍,在卫诗宽的屋子里端茶倒水、打帘子扇扇子,没几日就病倒。卫诗宽立时请太医,大碗的药汤子供应,且将王氏院子看牢封严,林文采想看一眼都难。
卫诗宽言辞振振,理由充分,“王氏病着,小心过了病气给大爷。”
林文采在娶卫诗宽前就有充足的心里准备,知道妻子出身高门,且王氏之事,虽情之所钟,好在卫氏自有心胸,林文采也好生安慰过卫诗宽。
不过,在纳了王氏之后,林文采觉着卫诗宽越发的不近人情。几次与卫诗宽争吵,卫诗宽只管找了婆家长辈评理,林文采苦不堪言。
但,谁也没料到王氏病好后,会在卫诗宽身边儿伺候时小产。
王氏哭孩子就哭得厥过去三五趟,眼瞅着命去了大半。
林文采心疼王氏,又心疼孩子,且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传到林王妃的耳朵里。王氏是林王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再者,王氏与林王妃身边儿的侍女嬷嬷多熟。故此,王氏这事儿出来,林王妃对卫诗宽也有几分不满的意思。
这里面的不满也不仅仅是对卫诗宽的不满,自从卫太后赐婚卫氏女与承恩公世子后,林家与林王妃对于卫家这种两边下注的事儿,就是满腹的牢骚。
如今王氏小产,林王妃意有所指道,“可怜,还是个男胎,生下来,就是文采的长子。大哥早逝,我不放心的,就是文采他们兄弟。”说完,还黯然一叹。
卫诗宽起身道,“想来都是我的不是,妾室有孕,她不说,我竟然也不知道。如今至大爷子嗣受损,我自知无才无德,自愿下堂求去。”福一福身,卫诗宽没理会林王妃与瑶安郡主的脸色,转身就走了。
林王妃与瑶安郡主虽气个半死,好在两人脑袋没昏。在这个节骨眼儿,别说王氏只是小产,哪怕王氏叫卫诗宽直接掐死,林家也不能失了卫家这门姻亲。
林王妃不好拉下面子,瑶安郡主看一眼儿媳妇楚氏,楚氏连忙起身追上卫诗宽,赔笑说了一通好话。卫诗宽却是打定了主意,笑道,“我久不回娘家,前儿听说母亲身子不好,正想与太太说一声,回去瞧瞧母亲。如今我那院儿里闲屋子多,我回娘家不能照顾大爷,王氏又病着,还得求王妃娘娘多指几个眉目出挑儿、品性出众的姐妹来照顾大爷才好呢。”
卫诗宽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
俗话说,好事不出人,坏事传千里。
何况这样关键的时节,无数双眼睛就盯着林家与林王妃呢。
姜氏夫人进宫,无非也就是心里不忿林家所为,前来告状。
卫太后心道,还是急躁稚嫩了些啊。
这件事,并不是说卫诗宽有错,不过,卫诗宽也并没有处理的太出色就是。
姜氏夫人叹道,“这原本只是小事,听说不知怎么叫外头人知道,若是在朝中叫嚷出来,岂不伤脸么。”
“老侯爷素来谨慎,家里老将军也是治家严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有愧太后娘娘的英明教导。”姜氏夫人再将此事与永宁侯府的名声一并联系起来,她就不信卫太后能置之不理。
“家事而已,二婶不必挂心。”卫太后道,“纵有御史参奏,不过是个治家不严的罪过。”
卫太后对于家族的照顾其实并不明显,平常皇室给永宁侯府的赏赐亦在承恩公府魏家之下。
现在皇帝久病不能理事,即便卫太后暂时代政,若皇帝但有万一,卫太后如何自处都是问题,更何况卫太后手里这点儿权力。
不论是太上皇回朝,抑若皇孙登基。
卫家衰落已成定局。
这是帝都大部分人的普遍看法,不然林家也不能给卫诗宽难看。
可关键是,人家卫太后、卫家还在位呢,一直病着的皇帝还没咽气儿呢。林家这样做,还没过河呢,就要拆桥。
这时候卫家若是忍下这口气,也就不必再做人了。
姜氏夫人进宫,就是找卫太后撑腰来着。
结果,卫太后这态度儿,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姜氏夫人也没品出个味儿来。倒是永宁侯夫人了解卫太后些,恭谨道,“是,娘娘这样一说,家里也有了主心骨儿。”
虽然都是姓卫的,到底隔房,永宁侯夫人的嫡长子一直在宫里伴读。且,在永宁侯夫人看来,如今卫家权势在手,纵使立皇孙,卫家也能说得上话儿。
现在林家不识趣,还有瑞亲王嫡出的小皇孙可立。
她之所以会陪着姜氏夫人进宫,无非是把这事清楚明白的告诉卫太后,以期在立皇孙一事上,能帮上卫太后的忙。
卫太后看林家如此行事,倒是真得感叹一声承恩公魏家。魏家虽然子嗣不兴,兄弟中唯承恩公魏宁精明强干,魏安虽纨绔些,也是个明白人。
魏家能在帝都城的权贵圈儿里立足,还真不是没道理的。
林卫两家的糊涂官司,在御史一本林家帷簿不修、宠妾灭妻、卫家教女无方的奏本攻击下,迅速了结。
原本林文采头上荫官被夺,王氏还在小月子里就被卫宽诗寻了人家儿,搭了五百两银子,远远的发嫁出去。且林家许诺,除非卫诗宽的嫡子下生,否则绝不会给林文采纳妾。
看过这一场大戏,鲁安侯道,“林卫两家倒是识趣。”降爵之后,又有闭门思过的旨意。哪怕如今能出来了,顶着侯爵的脑袋,鲁安公也不大愿意见人。现在风水轮流转,看了一回卫家的笑话,鲁安侯方觉心胸舒畅。
闽靖公笑,“林家跟魏子尧一比,可是差远了。魏子尧是真人不露相,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占了先手。”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