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太妃没啥交情。
淑娴长公主直发愁,“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接母亲回府奉养。”
后宫之中,有子女的太妃太嫔,待新皇登基,按理是可以随子女出宫居住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太上皇虽去了云贵,可他老人家活的好好儿的。太妃太嫔们还不是寡妇儿身份呢。
再者,明湛做了皇帝,也不能直接开口将太妃太嫔们送出宫去。否则,少不得落下个撵太上皇妃嫔出宫的刻薄名儿。
所以,明湛登基,只管好生养着这些太妃嫔们,半点不提奉养之事,把几个公主急的够呛。
“要不,我也去找钟神仙算算。”淑娴长公主问驸马展少希。
展少希自从上回在徐相府替曾静挨了板砖,流了半脸的血,看过御医后,就一直宅在家里,养了两个月,如今额上仍能见一细粉色长疤。听到公主老婆的话,展少希连忙道,“你别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与其去找个道长,不如问一问陛下。我看,陛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上次大姐因着婆家的事被太后嗔怪,臊了个没脸。”淑娴长公主叹道,“我倒不是要面子的人,就怕一张嘴,惹得太后皇上不悦不说,倒连累了母妃。母妃也劝我,说她在宫里一样的。”
展少希摇头,“先前若不是皇上极力要求取消公主府的宣召制,我还不能与你住到一处儿呢。我看,皇上对女孩儿格外怜惜些。皇上侍太后至孝,如今你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一问,人之常情,皇上当不会怪罪。倒是你这求神拜佛的将此事问及外人,若是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难免叫皇上太后多心呢。”
淑娴长公主对着镜子缷下几支华丽的珠钏儿,向展少希道,“说起来,皇上也对钟神仙有兴趣呢,还叫三妹妹帮着打听,想着问一问钟神仙可有法术。”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展少希叹道,“皇上若是对这种玄学发生兴致,并非吉兆。”
淑娴长公主忙敛色道,“驸马,你胡说什么呢。皇上只是一问罢了,再说,那钟神仙的确有几分道行呢。”
展少希嗤道,“也只有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喜欢烧香拜佛,才会觉得灵验。要我说,真正的修道之人都讲究六根皆断,哪个会到凡间来追求这些虚名儿。不过是哄人的,花些银子听他个开心罢了,到底别当真才好。”
淑娴长公主听展少希这样说,半晌没说话。
她不能与展少希说,她大婚犹在明艳之前,如今明艳已经两儿两女,帝都城里最有名的旺夫女非明艳莫属。自从泰阳大长公主眼明手快的为儿子娶进了明艳,寿安侯的爵位早已经落在了冯绍明的头上,且冯绍明屡得重用。明艳自身也极争气,一口气生下两儿两女,如今随着明湛登基,明艳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明艳自是不能与明淇相比的,不过,明淇并不在帝都。
明艳是皇帝的长姐。
如今,淑媛长公主都要让淑仪长公主明艳三分。
淑娴长公主在诸长公主中并未居长,她的母亲德太妃先前也并不十分得凤景乾的喜欢,只是因为养育了公主,凤景乾为了女儿面儿上好看,才升了德太妃妃位。
德太妃一心养育女儿孝顺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不争宠不谄媚,静静的在后宫生活。
德太妃的性格直接影响了淑娴长公主,淑娴长公主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就是当初为她选驸马时,德太妃求了凤景乾,不必为女儿选权贵门第。
由此,凤景乾为淑娴长公主选了展少希。
展少希身上有个子爵的爵位,这个爵位在帝都里实在是有些不起眼儿了。展家人丁单薄的,到展少希这代只剩他一人,展少希成年之后,家里直系亲人一死光。
凤景乾之所以会择中展少希,就是因为这人没啥野心。
凤景乾一次微服去国子监,正值夏日,一阵急雨,人人避雨且不急,展少希是个爱花草之人,像个傻瓜一样去抢救摆在外头的太阳花,淋了个精湿。
这只是一件小事,当然不可能看出展少希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来。
实际上,选驸马,本身也不用驸马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只要能伺候好公主,就足够了。
凤景乾命人查展少希的来历,却十分巧合,展少希是德妃娘家同族侄子。德太妃娘家与展少希均为旁支子嗣,若要论亲,已经出了五服,还远的很。
凤景乾初时嫌展少希命硬,不但克父克母,简直没他不克的,并不愿意。德太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信儿,想着能与娘家人搭上一星半点儿的陪送,竟十分愿意,几次请求。
凤景乾也就允了。
展少希与淑娴长公主不仅是夫妻,更是遥远的远房表兄妹。
自大婚后,展少希虽说家里人丁单薄,却有些家资。且此人虽是个阿宅,却很有些心机,没费什么力气就拿捏住了淑娴长公主的奶嬷嬷。
可以说,在公主府的宣召制尚未取消之前,展少希的日子过的,在新一代驸马中,是相当滋润的。绝对比苦b的温长枫强出三条街出。
只是,再如意的生活也会有不如意之处。
淑娴长公主的不如意就在于,他与驸马成亲九载,如今尚无子息。
一个女人,等闲哪个愿意将丈夫与别的女人分享。只是长期没有孕息,淑娴长公主别提多么的心焦,就是宫里的德太妃也劝女儿,不如先找个侍女,哪怕去母留子,膝下总有个念想,也免得驸马生出外心。
德太妃好不容易做通了女儿的工作,哪知展少希不乐意。
展少希的话是,“儿女是天意,非人力可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不肯纳小,把个淑娴长公主感动的哭了好几鼻子,愈发觉得对不住驸马。
钟神仙刚刚出名时,淑娴长公主就去瞧过了,还买了符水回来喝,只盼着能天赐麟儿。
只是展少希于佛道一途并不信服,平日里淑娴长公主去庙里烧香都要念叨一二,这符水之事,淑娴长公主是万不敢叫驸马知道的。
卫太后留了明湛用午膳,对明湛道,“阮妃病了。”
阮妃,阮晨思。
明湛想了一会儿,才反应出阮晨思的名子,问道,“母亲,病的很重吗?”
“她想见一见自己的家人,我允了。”
“哦,让北威侯夫人进宫来看看她吧,见着亲人,兴许就能好呢。”明湛搅着瓷碗里的鱼汤,轻轻的叹了口气。
卫太后并没有命人留下服侍,这屋里也没别人,外头守着的亦是卫太后身边儿的心腹宫人。
“这也没什么,你的后宫里总得摆几个人。阮妃,就是这个命。”卫太后温声道,“这后宫,历来多少美人终身不得见君王面,那也是一辈子。如今她们的生活供俸总是不错的,你也并没有委屈到她们。”
明湛知道母亲说的是实情,他与阮鸿飞的关系,再亲近,也是不能见光,更不能让人知道的。凤景乾让阮鸿飞留在帝都,唤阮鸿飞为王弟,口头上承认阮鸿飞与凤族皇室的关系,虽然这是阮鸿飞能留在帝都的原因,也正是由于这些,明湛永远不能将他与阮鸿飞的爱情诉诸于众。
他的后宫,总要有人充当门面。
在他心目中的人,总有轻重之分。
人,总会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他人。
帝王,更是如此。
明湛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断的挫磨中一日似一日的冷硬。
淑玉长公主已经尝到了与皇帝太后搞好关系的甜头。
与温长枫说了皇上想要打听钟道长的事儿,淑玉长公主笑,“皇上可是托了我们来打听的,驸马,你可得尽力啊。”
温长枫先应下来,面色并不大欢喜。淑玉长公主是个心细的人,忙关切的问,“驸马可是有心事?”
“公主。”温长枫笑笑,扶着淑玉长公主一并坐到榻上,“我没事,公主不必担心。我是在想,这些神鬼之事虚无飘渺,历代帝王里多有深信此道,最终沉缅不能自拔。”
“皇上这样年轻,既然皇上吩咐下来,咱们自然得打听清楚。只是,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跟皇上说为好。”温长枫与展少希的看法异常一致,叮嘱妻子道,“否则若皇上真的沉缅玄学,耽搁了朝政,朝臣们溯本逐源的追究起来,过错都得算到咱们头上。”
淑玉长公主低呼一声,自责道,“我竟没想到这些。”
“公主,我只是一说。皇上圣明过人,对这些东西或者只是好奇罢了。”
淑玉长公主忙道,“我记得了,驸马就放心吧。下个月是婆婆的寿辰,我已经将礼单备好了,驸马要不要看看?”
“公主看着办就是了。”温长枫道,“到底不是亲生母亲,也不必太过贵重。”
“知道了。”淑玉长公主笑,“又不是头一年拟礼单,咱们只比二弟家略略多一些罢了。”
温长枫感激的看妻子一眼,他虽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只是如今尚未分家,且继母当家,继母是祖母嫡亲的侄女儿,又有自己的嫡子,若非温长枫实在是颜正有才被凤景乾召为驸马,如今他能不能在国公府立足都两说。
先前,温长枫手里就窘迫的可以。他虽然有生母的嫁妆在手,却有舅舅一家要接济。
后来成了亲,淑玉长公主非常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虽然有奶嬷嬷挡着,仍是偷偷的资助温长枫。如今更不必说,温长枫在朝中当差,月俸虽不多,都尽数交给淑玉长公主,俩人只管消消停停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湛尚未见到钟神仙,就收到了西北战报。
西北的捷报来的很是时候。
天津港招商在即,这个时候能有一封捷报,明湛得说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笑眯眯的拆开密奏的封皮,明湛一目十行的阅过,唇角微微一滞,遂笑开来,“唉,看来鞑靼老可汗的确是受到了天神的召唤哪。”
诸臣听到是捷报,二话不说纷纷恭喜明湛,大呼陛下圣明。
明湛眸光一闪,笑道,“不过是朕登基后第一次战事而已,又未能生擒鞑靼王,算不得什么捷报。”指尖儿抚摸着西北战报,明湛道,“什么时候能将鞑靼人赶出西北草原,才算大捷。”
兵部尚书顾岳山笑,“这都是陛下圣明,令西北早有防备,方有此次大捷。”
“西北军建设都是太上皇之功绩,朕登基时日尚短,不过是人之常情推测一番罢了。”明湛谦逊,继而道,“自上一次鞑靼叩关,已有十年之久。如今新汗王登基,又积十年之功,不可小觑啊!”
明湛想到战报的内容,便有些许忧虑。不过,平阳侯没有猜错明湛的心思,眼看天津港招标在即,这个节骨眼儿上,能有一封捷报是再好不过的。
明湛道,“这次鞑靼人来势汹汹,传旨川陕总督,川陕各镇严兵以待,务必安抚百姓,勿使其慌乱不安。另外,传谕宣府将军,辽东将军,大同将军,均要做好迎战准备。”
明湛对于兵事的谨慎完全超出了臣子们的预料。
对于新君,能有一场胜利,这对于皇位的稳固有着不可估计的作用。
而且,据臣子对于君王的了解,皇上以往可真不像个低调儿的人。明湛的平淡,让人生疑。
明湛正色道,“待钦天监择吉日,众卿随朕将此捷报呈于奉先殿列祖列宗之前,好让列祖列宗知道,他的子孙并未辱没他的江山。”
此时,诸臣方将疑虑尽去。看来君王有更广阔的志向,自然不会为一次捷报而沾沾自喜了!
想一想皇上的话“又未能生擒鞑靼王,算不得什么捷报。”多大的气魄啊。
明湛回到卧室,阮鸿飞亦是刚从外头回来,他消息十分灵通,笑对明湛道,“西北大捷,恭喜陛下了。”
何玉摇光俱已识时务的退出,明湛拉住阮鸿飞的手,将怀里的战报递给阮鸿飞瞧,“不过是甘肃一隅而已,这是战报,你瞧瞧。”
阮鸿飞一目十行的看过,拧眉道,“只要能守住西北就好。如今天津港招商在即,只得将战报当做捷报送了,否则这一路千里,沿路多少村镇城郭,百姓不明就里,难免心中惶惶,就是如今帝都的商人们,怕也会心中不安。”
“甘肃、宣府、大同、辽东,这四地屯兵三十五万,不过,能真正上战场的有多少?”明湛看向阮鸿飞。
“三十万总是有的。”阮鸿飞道,“鞑靼族人少,多着能有五万兵马,已是顶天了。”
“那我就放心了。”三十万人守城,总不会被五万人打光吧。何况先前明湛粮饷刀枪药材大手笔的送往西北,且又提醒西北备战,这一战,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起码守城是无虞的。
阮鸿飞眉毛轻拧,提醒明湛,“这个时候,天津港招商在即,帝都城中聚集了九成大商家,还有各地大儒,你要做好万全准备。“
明湛笑,“我这就拟旨平阳侯,不必贪功,只要守住西北,就是他一大功。”
“平阳侯老成持重,应该不会贸进。”
明湛道,“只要天津港招商顺利进行,现在还不是打仗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西北传令兵高喊捷报,一路飞驰帝都,长眼的都看到了。
整个帝都城都陷入欣欣得意的欢悦中,那些前来竞标的商人,对朝廷的信心高涨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们坚信,皇帝陛下英明无人能及。刚刚登基,就打了一场胜仗。
西北军胜利了,天津港的工程定也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
徐叁拿着折子,每日与明湛汇报,收了多少银子啥啥的。明湛打趣,“三元出身的徐尚书,竟也有这样铜臭味儿十足的时候啊。”
连徐叁都认为明湛虽然非皇嗣,却的确是有帝王命的运势,自明湛登基,当真是风调雨顺,盛世气象。
国库丰盈,徐叁这个户部尚书最好当家,压力减小,徐叁笑,“臣奉户管理户部,本就天天与帐薄子铜钱打交道,带着铜臭味儿,可见臣尽职尽责。”
明湛弯了弯唇角,“朕听吴婉说,秉忠颇是努力。”
皇帝的话,一句是一句。徐叁忙道,“多亏吴大人不嫌弃那小子笨,肯教他。”
“女人哪,也有能干的,譬如你家姑娘。”
85、更新 ...
明湛当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赞徐盈玉。
实在是徐盈玉的差使办的好,江南的善仁堂已经有模有样,下月既可开张。且善仁堂的招牌一挂起来,江南人富庶,眼明手快者居多。
平日没事儿,那些有钱的商贾还会修桥铺路的博美名儿呢。何况这善仁堂打的是太后的旗号儿,又与林总督有关连,自愿慷慨解囊。
徐盈玉将那些捐赠的银两一一记录,只是两家的银子没收:钱家、金家。
两家暴出家丑案后,在淮扬,声誉大跌。
这是个机会,给善仁堂捐银子。而且,善仁堂有个好处,谁捐了多少银子,清清楚楚的写了大字报贴善仁堂门口儿。有眼睛的识字儿的,都能看到。秀才们看到了,不管是眼气商贾臭味儿太足,还是八卦善仁堂的优惠,总归是会念叨上一段时间的。
这是多么难得的博美名的机会啊。
对于名誉度大肆下降的两家而言,这就是天赐机缘。
俗话说,天赐不予,反受其咎。何况这两家真不是缺钱的主儿。
早早准备了大箱的银两,就等着送去呢。徐盈玉没收。
钱家、金家当即臊了个没脸。
当然,这两家也不是没有准备。金世嘉直接去了徐家走后门儿,他早打听清楚了,管着善仁堂的丫头姓徐,就是徐家的孙女,徐叁的闺女。
金家与徐叁没交情,不过大家都在江南,他跟徐家人熟。
徐渊实在推辞不得,想着哪怕碰壁,也得陪着走一遭啊。
人钱家到底底气足些,钱家与徐家是啥关系啊,钱永道那是徐叁的恩师。徐盈玉是徐叁的亲闺女。
金世嘉、钱端肆、徐渊,这三人就找到了善仁堂去。
徐盈玉命丫头上茶,都是长辈,她先见了礼,抿着嘴儿笑,“二伯、两位世叔,我想着您们也该来了。侄女儿初来贵宝地,又是女儿身,不好上门请安,还多亏世叔们体谅,不曾怪罪于我。”
瞧这说话的俐落,钱端肆就不能小瞧徐盈玉,心道这老徐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倒生出这样能干的闺女来,笑,“贤侄女说到哪里去了,贤侄女奉太后懿旨而来,又是料理这样的大差使,我们又非不通情理之人,哪个会挑贤侄女的理呢。”
金世嘉内心深处无比唾弃钱端肆的虚伪。
原来两家就已经翻脸,这次的案子出来,这脸,只有翻的更彻底了。
“贤侄女奉太后的懿旨开药堂,按理,我们只有抬轿子的。”钱端肆文雅的笑笑,不管怎么说,钱永道当代大儒,儿子身上都带了三分书香,“这次,也不为别的。善仁堂是于百姓有益,我等也想尽一份心力,积一份善念。倒是贤侄女,连商贾的银子都收,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倒见外起来。”
金世嘉此时已完全摒弃与钱家的恩怨,笑道,“是啊。可真是见外了。”
徐盈玉笑笑,“倒不是为了别的。世叔们也知道,我在太后娘娘的手下当差,事事就得听太后的差遣吩咐,这个也是太后娘娘交待过的。就是在办帝都善仁堂时,太后娘娘就吩咐过的,像有官司的人家儿,为世理公道,不能接受赠银。”
“世叔别多想。”徐盈玉瞟一眼两人尴尬的面容,温声道,“世叔们都是明理之人,如今这官司,正经还没结呢。段氏如今在药堂里帮工,里里外外出出进进这些人,都看着呢。若是善仁堂收了世叔们的银子,这善仁堂到底与太后娘娘有关,将来案子判下来,怕有人会说闲话呢。就是两位世叔,怕也会多想呢。”
“世叔也别觉得我是有意为难你们。”徐盈玉正色道,“世叔们有的是门路,只管去打听打听,当年南丰伯府遭了官司,就是想往善仁堂里捐银子,太后娘娘一个铜板都没收。如今这官司,若是就在淮扬,我也不能说二话。唉,可是我听林总督讲,早经了御前的。太后娘娘少不得也知道些许,若是这些帐报上去,太后娘娘问起来,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若是这么容易被打发,金家也混不到这会儿,金世嘉笑吟吟地,“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只是若非为难,咱们不真求不到贤侄女的头上。太后娘娘何等尊贵之人,哪个会真就料理这些账簿子呢。贤侄女倒不必将这些搪塞外人的话来对我说,想来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徐渊也跟着说请,“盈丫头,长辈们难得有事相求,你稍微容个情,什么都过去了。”
狗屁长辈!
徐盈玉心里将这三个男人臭骂一通,面儿上仍是笑眯眯地,“要我说,世叔们既有此善念,修桥铺路,哪样百姓不得念好儿呢。”
“长辈们这样说,这银子我收倒是容易。长辈们都是有见识的人,皇上尊不尊贵,莫非户部的帐就不查了?”徐盈玉似笑非笑,“太后娘娘若是什么都撒手不管的人,今儿也不会有我来淮扬这一遭了。”
“世叔们若觉得我有意推脱,只管将银子搁下。只是有一样,世叔们想一想,这个时节我收了银子,让太后知道,大不了我这做这个女官,认罚就是,家父在御前尚有几分薄面,我一妇道人家,也不会怎么着。”徐盈玉挑眉道,“倒是世叔们,我这个女官无妨,世叔们捐银子是想得名声呢,若是惹得太后因此动怒,怕会适得其返呢。”
这话一出,钱、金二人都露出凝重的神色。纷纷道,“真是老糊涂了,竟不比贤侄女瞧的明白。”这两家人再无什么好说,嘴上客气,只是内心难免记恨徐盈玉,心道,个丫头片子,这样难缠。
淮扬的事情,明湛自然有自己的耳目。
故此,对徐叁说了一句。
徐叁对于明湛对自己女儿欣赏,既欣慰又有些担心。女儿能干,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他又十分担心,明湛会不会看上自己闺女啥的?
当然,按常理,不大可能。毕竟自己女儿是和离之身,可是,谁知道明湛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呢。毕竟,在徐叁的观察来看,明湛对于年纪大的女人颇是关照。
兴许,皇上就喜欢年纪大的呢?
这样一想,徐叁打了个冷颤,三步并两步,鬼撵似的飞奔而去。
话说,明湛与大臣们关系不错。
哪怕偶尔明湛会忽然翻脸之类的,大臣们也觉着,皇上是明君。
尤其是银库越来越充足的情况下,他们亦打算着,有必要向皇上表示一下做臣子对君上的关怀之情。
虽然,在明湛看来,大臣们示好的方式极其诡异。
在明湛拒绝了选福地造陵寝之后,大臣们又一次集体上书请求明湛下旨择选福地,营建陵寝。且体贴之至道,“臣知陛下为百姓计,不愿劳民伤财。陛下有此仁心,臣等感同身受,且福地一事关乎千秋万世,还请陛下早日下旨,且如今国库充裕,天下太平,正是择选福地之时啊。”
多么让人难以理解啊!
起码让明湛觉得十分诡异,老子辛辛苦苦的赚银子充裕国库,你们知情,然后说,皇上找个地儿挖坑造坟吧。
多诡异啊。
臣子们认同他的方式是给他找地盖坟头儿。
又有欧阳恪道,“陛下,贞元皇后陵尚在西南。待陛下陵寝建好,也早日请贞元皇后入住地宫。”连明湛那有缘无份的短命老婆小郡君都考虑周到了,何其妥贴周全的臣子们哪。
明湛的唇角抽了又抽,摆摆手,“这件事不急,银库充裕,那银子一项项的,朕都有用处。朕年轻的很,着什么急建陵寝呢。”
大臣们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退而求其次,欧阳恪道,“陛下,虽建陵不急,不若先命钦天监择福址。此一项,若是顺利,也要耗时一二年呢。早做准备,日后营建起来,日子充裕。”
“不急不急,要朕说,一个皇帝好不好,不在于他的陵寝是否壮观威武。”明湛不得不敷衍道,“什么叫‘盖棺论定’呢,百姓此,朕如此,将来啊,你们也是如此。”
明湛道,“你们看,这古今英雄,不必建陵,有的是人给他塑像立碑,尊为圣贤。”
“而那些千古恶人,纵使将陵寝建的再华丽又如何呢?”
“陵寝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西北在打仗,朕又折腾着建什么陵寝,传出去,声名也不好听。”明湛道,“有这个银子,多造些兵枪呢。”出的这馊主意,叫他造坟,西北还战火连天呢,他这里造坟,也不嫌晦气!郁闷的明湛直想找大臣们的晦气!
明湛再三强调省银子,不造陵寝。
诸大臣纷纷道,“陛下真乃万世圣君。”
钱永道感叹,“陛下真是难得圣贤之君哪。”
欧阳恪极是赞同,“谁说不是呢。如今陛下年纪尚轻,已有盛世气象,待过几年,不可限量,百姓有福,你我,也有福啊。”
钱端玉坐在一畔伺候茶水,眉宇间颇有几分意动。
钱永道自然不会露看儿子的神态,冷哼一声。欧阳恪道,“钱老兄哟,端玉这样的人品,你总把他圈在家里,是做什么?”
“圈着有什么用,心早野了。”钱永道正色道,“要我说,这为官啊,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就行了。真正进入官场,倒蹉跎了光阴。这科举春闱,考就考状元,若考不得状元,不如不考。”
钱端玉正襟应是。
欧阳恪无奈,“这叫什么话,三年一春闱,也只有一个状元而已。要照你说,我也不是状元,当初不若不考啦。”
钱永道笑,“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这小子。”
钱端玉帮着添茶。
明湛下朝回去骂骂咧咧的解下龙袍中间的镶玉束带,踢去朝靴,几下子去了外袍,对阮鸿飞叽咕道,“妈的,又跟我说造坟的事儿了?”
皇家说话向来文雅,“造坟”二字,阮鸿飞想了会儿才明白明湛说的什么事儿,失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对,将来你死了不得埋坟里啊。帝王陵,造个三五十年也正常。大贱的陵寝,现在也还建着呢,你当初说只做二十年皇帝,臣子们得抓紧时间哪。”
明湛瞪圆眼睛,“我说做二十年皇帝,又没说只活二十年。难道我不做皇帝就得马上死不成!”这叫啥话啊!
阮鸿飞得承认自己口误,伸手拉明湛过来,握住明湛的手直笑,“我是说,你当政时把陵寝建好,也省得受委屈。”
“到时死都死了,还知道委不委屈啊!”明湛实在不明白古人的脑子,他看着阮鸿飞那张芙蓉面,得意道,“再说,我死了也只想和你埋一处儿,千百年不叫你安生。”
这情话,到小胖嘴里咋这个别扭呢。阮鸿飞砸摸着。
欧阳醉看他爷爷喝的七分醉,赶紧将老爷子小心扶着,一路送回卧室。
欧阳醉是欧阳恪自小看大的,长子嫡孙,祖孙两个感情着实不错。欧阳恪展开薄被给老爷子盖上,欧阳恪挥手扫去,坐起身,眯着眼睛含糊不清道,“臭小子,端了茶来,我就喝了点儿酒,又不困,哪个要睡觉呢。”
知道老爷子出去喝酒,府里小厨房早就备着醒酒汤呢。
姨奶奶端上一盅醒酒汤,欧阳醉一瞅这位新姨奶奶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他爷爷是啥眼光,怎么就喜欢这种眼睛里带着小勾子的女人呢。
“太爷,奴婢服侍您喝汤。”
欧阳醉正想悄悄退下,欧阳恪已道,“把汤给醉儿,你下去。没事儿在屋里安生绣花儿,出来晃荡个甚!”
欧阳醉忙接了汤,那新姨奶奶风摆杨柳的下去了。
欧阳恪喝了两口酸汤子,皱眉打量着孙子,“不争气的东西,一个女人,你怕个甚!”
“孙儿这不是想避嫌么?”您老什么岁数儿了都,这姨太太比欧阳醉尚小五岁,嫩的一掐一把水。欧阳醉在心里难免抱怨祖父一二。
欧阳恪摇头笑道,“真是个蠢的,避也该是她避。你是啥身份,你这是府里正经的小爷,桃红是啥身份,一个奴婢而已!你倒避着她,真个蠢的!”
“叫你多跟钱家小子交往,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欧阳醉眼睛微亮,“祖父,我现在都要当差,哪个有空呢。”关键是钱端玉在他祖父的嘴里那绝对就是一完人,还是极遭人恨的那种,欧阳醉想到钱端玉就别扭。
不过,他今日另有事情与祖父说,神秘兮兮道,“祖父,您知不知道栖凤观的钟神仙?”
“不就是一道人么?”
“钟神仙怎是一般的道人呢,道行高深。”欧阳醉道,“祖父,您看钟神仙这样有本事,帝都不知多少达官显贵的找钟神仙算命呢。不如,将钟神仙推荐给陛下,若是陛下心喜,也是大功一件呢。”
欧阳恪手一扬,半盅子解酒的酸汤就泼在了孙子脸上!
“无知的孽障!”欧阳恪啪的砸了碗,苍老的眼中迸出两道寒光,欧阳醉吓的当时就跪下了,就这两颊还分别挨一耳光,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欧阳恪到底年纪大了,乍一动怒,头就开始晕眩,一掌拍在桌上,支撑着身体,怒斥,“我们是何等人家儿!书香门第,子弟皆以科举晋身!怎能与那些神鬼之人相处之!你竟然还妄想去举荐一道人,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辱没门楣!”
“叫你念书,你荒于嬉戏,春闱落第。如今好容易得圣上隆恩,你得以君前侍奉,不老实当差,偏又兴了什么举荐神鬼道人,引圣君入邪道的念头儿!”欧阳恪气的一阵大咳,憋的两颊胭红。
欧阳醉连忙认错,上前给祖父顺气,“祖父,我知错了,我已知错了,您别急。”
欧阳醉挨了俩耳光一顿臭骂,也没敢在御前引荐钟道人,结果这巧宗转眼就被人抢走了。
史料记载:武皇帝初年,给事中方慎行举荐道人钟于御前。武皇帝问之鬼神事,大喜,命道人常侍左右,恩宠非常。
其实,如果明湛能看到这段史料,他肯定得说,史官说话太夸张啦。
而且,据后世分析,武皇帝与文人始终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文人最是偏心,对于心仪的帝王,也会有一定程度上超越事实的赞美。
不过,关于武皇帝与钟道人的记载,口吻相当的严厉。
尤其是这位给武皇帝推荐钟道人的给事中,其后,竟然以不入流的五品小官儿之身入主佞臣传,并在其间占有一席之地,可见当时文人对此二人的痛恨与唾弃。
方慎行出身曾经的靖国公一族,如今的越侯是他的族兄。
换言之,此人与仁宗皇帝的发妻——方皇后同族。
自凤家兄弟掌权,方氏家族的辉煌就已是过去式。凤景乾没找他们算前账,这就是他们的运气了。其实凤景乾很想算一算前账,奈何方家乖的跟狗似的,实在挑不出刺儿来。
凤景乾又不是啥昏庸之君,方皇后还曾在先帝面前大义凛然的举荐他为太子,有前番情理,凤景乾硬是没动方家,只是将靖国公的爵位贬至越侯。
当然,后来凤景乾得知方皇后安排了阮鸿飞这一贱人做后招儿,十分后悔怎么没将方家削爵查抄!
不过,最终,凤景乾仍未迁怒方家,当真算得上一代明君了。
方慎行于越侯府血缘不近不远,诛九族反正能算上他一个。
按史料的记载,方慎行很冤枉。
他冤枉的地方在于,钟道人是他举荐的没错,可是,并非如史料所言,他佞臣啥的。人家只是在朝中很正经的上奏皇上,言及钟道人在民间威望非常,皇家不如收为己用。言下之意就是,给姓钟的个官儿做,建个观啊庙的把他圈起来,这样放着让他在外头盅惑民心啥的,非常的不好。
方慎行完全是一片忠心,且有远见。
因为他认识到了宗教的危害性。
朝廷为什么做和尚做道士的得给他们颁发剃度碟文才算数儿呢,不然,你就是假冒。
假冒宗教人士的罪过也不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