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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 (13)(1 / 2)

已经是本月里你第六次告诉我找到修复者了。”


蒙建国负手而立,双脚略分,站在虹桥中央犹如一座山峦。


“我很肯定这次是你要找的人。”蒙建国沉声道。


秦海无奈道:“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省点吧,蒙将军,狼来了的故事可一点不好玩……”


蒙建国:“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出来?”


秦海:“……”


“如果你的目的是进来参观并把科研设施全记下来。”秦海遗憾而同情、嚣张地说:“蒙将军,很明显你的记忆力还大大不够。”


蒙建国道:“你不需要?我带回去了。”


秦海推了推眼镜,嫌弃地看了决明一眼,在决明头顶比了个量身高的手势,决明只到秦海下巴高,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这么奇怪?”


秦海:“你才奇怪。”


决明蹙眉道:“你才奇怪,你全家都很奇怪。”


秦海败给他了,无力垮了下来,说:“算了进来吧,我已经习惯了。但狗不能进第七区,是的,就算伪装成熊猫也不——可——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叫什么名字?”秦海示意决明跟着他。


决明答了,秦海一脸无奈,蒙建国带着人就朝第七区走,交流厅前台忙道:“蒙将军,人太多了……”


秦海道:“都进来都进来……别管了。说了狗不能进来,前台——!速度把它带走!”


众人挤进狭小电梯,上了七百七十七层,走进秦海办公室,秦海抽出一根教鞭,按了个按钮,现出背后的蓝光。


蓝光缓缓荡漾,秦海教鞭一点玻璃墙,麻木地说:“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决明安静站着,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瑰丽的景色,静了很久。


一片静谧中,决明缓缓开口:“虽然你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但……你们仍然存在于我的……意识里,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秦海刹那色变。


“我想……睡觉。”决明说。


“谁想睡觉?”秦海道。


决明闭上双眼,倒了下去。


“决明!”张岷马上吼道:“他怎么了!”


秦海道:“马上通知院士们!找到修复者了!这孩子能与地球弦交流!”


办公室内一团乱,张岷焦急地吼道:“他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海道:“不清楚,我们也是头一次碰上,带他到医疗室去……”


刹那间,整个第七区警报响起。


张岷抱着决明,匆匆进了观察室。


“接下来,所有人都出去……”秦海道:“蒙将军可以留下……”


张岷失控地掏出手枪抵在秦海额头上,咆哮道:“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秦海缓慢举起双手,蒙建国把手按在张岷的枪上,扳下来,沉声道:“让他留下来,我担保他不会添乱,刘砚,带其余人出去。”


刘砚道:“张岷,镇定点,你杀了他也没用。”


张岷缓缓喘息,观察室外围了一大群人,几乎整个第七区所有科研人员都来了,一名老者道:“都回到各自的岗位里去,解析脑电波,孩子,别激动,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刘砚带着白晓东与郑飞虎下楼,蒙建国与张岷留在观察室外。


决明躺在病床中央,张岷没见过那仪器,问:“这有辐射么?”


蒙建国示意张岷稍定,秦海道:“不会,只是一个脑电波解析器,我们要把他的思想频率和弦联系起来,说不定能解读成光影片段,读出母星意识想传达给我们的讯息……他是你的什么人?”


张岷道:“我养子。”


秦海理解地点了点头,扫了蒙建国一眼,露出“你们这些人怎么全是这种关系”的表情。


叮一声响,电梯回到中央大厅,在这里的人都不交谈,抬头望向角落的大电视。


白晓东道:“决明没事吧。”


“没事。”刘砚道:“可能会抽一点血,看。”


大厅内一片漆黑,唯余电视上的景象。


沙沙的雪花点消失,屏幕上闪着温柔的蓝光,那蓝光离开了深海,这时候还没有人类,也没有生物。


故事的开始,是一片茫茫橙红,仿佛有一个人,在熔岩中睁开了他的双眼。


周围流淌着烈火与红光,视线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几乎能清晰地看见活动的岩浆与刺眼的白色。


许久后,红光渐渐消散,屏幕上恢复漆黑,短短片刻,又亮了起来。


一名科学家道:“刚刚的情景是铀裂变的地心?”


“有可能。”另一人道:“现在的景象,应该是冥古纪的地球。”


天空与大地俱是茫茫的暴雨,闪电在空中穿梭,偶有裂开黑暗的电流劈进深海,视线一转,镜头在宏观世界飞速推进,直至每一个水分子清晰可见。


分子量级的世界中,蓝光微微闪耀,游离的蓝点将许多个分子聚集在一处,令有机物形成了大分子化合物,多分子在弦的作用下被吸聚。


蓝光仿佛在做一个未知的实验,看得出它十分迷茫,它把许多分子堆砌起来,变幻了许多种砌法,它垮塌又重聚,重聚又垮塌。


蓝点推着更多的分子过来,一些蓝色的小光点缠绕化为螺旋状的细线,将分子紧密相连,它成功了,仿佛得到了经验,一些蓝光自动消去光泽,无数个蓝色光点朝着某个核心聚合,变幻为分子。


唰唰声中,千亿弦一起共鸣波动,犹如创世星辰,在静默的微观世界里构成了氨基酸,核酸,蛋白质,糖。


积木越砌越多,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王国。


当蓝光推着一片菱形的碎片,嵌在一条螺旋链的尾端的那一刻,这个王国缓缓震动。


镜头拉远,一团椭圆形的物质开始蠕动,那是地球上的第一个细胞,它通过薄薄的细胞膜和外界交换能量,并在海中漫无目的游动。


“生命的起源。”刘砚喃喃道:“太壮丽了。”


闪电和风暴轻易就把造物主的杰作撕得粉碎,然而蓝光顷刻间分化出无数光点,又制造出了更多的单细胞,它们满布整个海洋。


蓝光犹如一个随心所欲的魔术师,它千变万化,只是一闪,天空便彻底放晴,再一闪,海洋中有无数生命在游动。镜头再次前推,进入分子的世界,光点缠着螺旋链其中的一个碎片,将它温柔地拧传,这个细胞便不同了。


更多的光点聚合,由原子到分子,再到dna片段,一些蓝点就像浩瀚大海中的水母游向链条末端,将片段和链吸附在一起。


蓝光就像个爱玩的小孩,令整个海洋充满了无数奇异的细胞。


最后,它升上天空,满意地检视着它制造的世界。


光阴瞬息变幻,大地铺满了绿色,每一秒便是十万年的岁月,蓝光安静地看着地球,没有再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转。


蓝光漫游整个世界,就像抽离了意识,在了解自己的身体,雨林中,一只奇怪的爬行动物蹲在树上,莫名其妙地与它对视。


蓝光看了它一会,进入它的身体,散开,蓝光拆开它的几个dna片段,再组合回去,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又离开了。


那只恐龙的后代成为始祖鸟,展翅飞向天空。


靛蓝色的天空下,飞鸟越来越多,屏幕上的镜头视线转向天际。


彗星拖着金红色的尾焰划过天空,坠向地球的某一点,蓝光只是一闪便转了镜头,它瞬间跨过了千万里的距离,凝视着一个巨大的裂谷。


裂谷中嵌着一枚黑色陨石,周围的沙砾已经在高热下结晶。


蓝光停留了许久,仿佛在判断这玩意是客人还是入侵者,陨石一直处于裂谷中央,它在空气中逐渐瓦解,每一秒或许就是一千年,两千年抑或更多。


直到某一天,陨石中央裂开,一缕旋转的红光在空气中飞扬散去。


倏然间镜头再次飞速前推,看见一个奇异分子上隐约闪烁着红光,蓝光散成无数小点圈住了它,然而那奇异的片段被风一吹,开始逃离。


片段落在附近的一只霸王龙身上,蓝光一闪,进入恐龙身体,寻找这不速之客,然而红光已渐不可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新的碎片。


“这就是奥克斯病毒!”马上有病毒学家喊道:“蓝色的是母星意识。”


红光侵占了每一个细胞,侵蚀了恐龙的大脑,它占据了dna链条的某一节,瞬间整条螺旋链红光一闪。


密密麻麻的细胞中,代表病毒弦的红光开始驱逐地球弦。


地球弦只得离开恐龙的躯壳,这只霸王龙四处寻找,开始啮咬爬行动物。


一场远古的病毒潮扩散开去,蓝光毫无对策,它再次潜入染病的恐龙身体,红光却像一面屏障,令蓝光无法进入。


大地上满是尸体,有头颅被咬爆,脖颈折断的雷龙,有互相撕咬后,从空中坠下,脑浆迸裂的雷龙。


地球弦看了很久很久,它尝试着释放出千万点蓝光,将彻底死亡的恐龙吸附到一起,成为一个奇异的怪兽,并带着它们沉进深海。


深海中,病毒弦的红光逐渐黯了下去,恐龙的尸体被水压碾碎,旋转的水流将它们挤进海沟中。


越来越多的地球弦核心从大地上升起,将无数具尸体带进深海。然而更多的恐龙被感染了,它们啮咬同类,不断扩散着病毒的红光,直至覆盖了整个地球。


最后,被感染却仍苟延残喘的恐龙群体,开始自发地大规模迁徙,跋山涉水离开大陆,前往海岸线。


地球弦俯览恐龙们的迁徙队伍,那条队伍一望无际,在大地上蜿蜒,它们动作缓慢,迟钝,目的却十分明确,直至走进海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仿佛是连锁反应,更多的动物成批地投入大海,鼠类生物前赴后继,鲸鱼则撞上了沙滩搁浅,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海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死亡的动物。


地球弦仿佛愤怒了,它吸引了所有的蓝色光晕,沉进地心之中。


大地剧烈震动,连着整个镜头也猛烈摇晃,岩浆从海沟中喷涌而出,镜头再次转换,这次是从天空俯览大地。


地壳变动,许多物种灭绝了,终究还有些生物顽强地活了下来。


镜头注视大地的目光平静,却能感觉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伤,千万座火山一起喷发,大陆板块再次移动,许久后平静下去。


火山灰在黑暗的长夜中飘扬,充满灰烬的长夜里,尘埃布满天空,遮住了阳光。


整个大地犹如笼罩在绝望中的一个冰霜坟墓,荒芜,死气沉沉。


冰河纪元开始,把生命埋在了地底。


地球弦再次飞向大地,沉入一片黑暗中,片刻后,回归充满熔岩与烈火的地心。


屏幕中陷入一片黑暗,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复光明,就像一个沉睡的人,疲惫地睁开了他的双眼。


仿佛感觉到某种潜藏的危机,地球弦再次离开地心,穿过地幔,它的眼光瞬息变幻,似乎诧异地发现,一切又活过来了。


无数人类世界的景象掠过,它的眼神带着迷茫,再次穿梭于大地上,到处都是蚂蚁般的人类。


它看了许久这一切,所有能找到的地方几乎都能发现这种新的生物,地球弦释放出蓝光,观察人类的反应,所到之处人群彼此交流,惊讶。地球弦似乎更惊讶,它盯着人群,似乎在观察他们。


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尝试捕捉它,地球弦不自在地离开,它闪过无数个地方,海水浑浊铺满石油,自然生物死去,地表龟裂干涸,巨大的蘑菇云升起。


地球弦在人类世界最后看的一眼,是个巨大的水泥匣子,它占地数万平方米,犹如一个囚禁着毁灭与死亡的棺材。


地球弦离开人类社会,来到南极上空,臭氧层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镜头拉远,又拉近,掠过无数白色的冰川山峦,在一座冰山中,发现了日光下,被冻在冰里的蛇颈龙。


它观察了许久,似在犹豫,要不要毁掉冰山。


地球弦闪过许多地方,发现了更多遗迹,甚至在岩幔之间,亿万年前地壳变迁时,空气形成的空间,动物的尸体浸泡在石油里。


而头顶勘探钻头的声音逐渐逼近,石油一瞬间尽数涌了上去。


地球弦再度飘上地面,浑浊的大地上满目疮痍。


它浸入洋流中,缓缓飘荡,载浮载沉。在海边发现一个男孩。


白晓东道:“张决明。”


张决明还只有十一岁,面容充满稚气,戴着顶白帽子,独自在海边看书,偶尔抬头思索,潮水卷来,他看见一个玻璃瓶半埋在沙滩上,里面关着只不住挣扎的小螃蟹,像是被潮水冲上岸的。


很小的螃蟹几番挣扎都爬不出玻璃罐头瓶。


决明放下书,过去捡起玻璃瓶,抓出那只小螃蟹,玻璃瓶随手扔掉,手指头被螃蟹死死钳住。


潮水卷来,决明躬身,把食指浸入水里,小螃蟹自发地松开钳子,回归大海。


决明转过头,忽然就发现了地球弦,他与绽放着蓝光的地球弦对视良久,现出疑惑的表情,地球弦飞向他,进入了他的身体。


地球弦在他的体内寻找到dna链,蓝光聚合,左修修,右改改。最后完工,似乎还不太满意,升上他的脑袋,安静地呆着。


片刻后地球弦忽然又飞出来,发现决明双眼失神空洞,呆呆看着前方。


地球弦覆盖了他的身体,一闪掠过千万里之遥,出现在南极上空。


冰层还没有完全融化,蛇颈龙的尸体安静地躺在水晶棺中。


地球弦再一闪,出现在一个山谷中。


它似乎忘了第一次见到这少年的地方在何处了,然而人类在它的眼中几乎都一样,世界在它的眼中也并无差别。


它把决明放在山谷中,再次潜了进去,屏幕一片黑暗。


画面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丧尸潮爆发了,成千上万的人类离乡背井。


飞机轰炸,坦克碾压,人类彼此啮咬,


64、细胞 ...


杀戮,蘑菇云从城市上空冉冉升起。幸存者开始逃亡,千万道蓝色光晕从静夜中升起,重复着一亿年前做过的事——收敛它的子女。


尸体聚合,成为顶天立地的巨人,走向海岸,走进深海,沉入海沟。


倏然间,镜头飞速回到决明身上。


地球弦疑惑地发现了什么,画面中,张岷焦急地不时回头,看他被感染的朋友。他开着车,和决明一起带着中年男人回到医疗站。


最后他们都被病毒入侵了,决明疲惫地依偎在张岷的怀抱里。


地球弦浸润了他们的全身,无数个光点开始与病毒弦争夺这两具躯壳的控制权,病毒迅速分解,蔓延,而地球弦释放出数以亿计的蓝光,拼接dna,最终抓住了其中的一段,生成一个小小的,奇异的,新的生命体。


这种新的生命体在血管中快速流动,扩散开去,就像从粒子发射机中飞出的微粒,悍然撞上血管中迎面而来的病毒,将它撞得粉碎,瓦解,病毒的遗传碎片在血液中飘零。


红光消失,张岷抱着决明走向车旁。


地球弦始终注视着他们,相聚,分离,再相聚,决明抱着一把枪走过雪山,地球弦令山顶的大雪倾泄下来。


巨人跨过他们的头顶,朝着东南缓慢离开。


人类的行动比起恐龙更迅速,他们发现了巨人,开始拆卸它,更有人操纵着大型机器进入深海,拆开被水压碾碎的巨人,地球弦安静地看着它。


魏博士的深海挖掘机重重剥开尸体外壳,如获至宝,用一个玻璃罩收纳了地球弦,带回公海基地。


一个又一个地球弦从陆地上被带了回来,安放在不同地方的实验室里,然而玻璃罩中的蓝光始终安静地注视着忙碌的人类。


画面千变万化,每一个镜头都是不同地球弦意识所见到的,充满了死亡,杀戮。


它时而想进入某些人的体内帮助他们抵抗病毒,然而却在幸存者的互相攻击,抛弃彼此而独自逃生的行为前迟疑,却步。


它仿佛想不明白,难以和一亿年前的恐龙作比较。


世界已截然不同,物种也不再一样,亿万年前的恐龙族群选择了壮烈死去以保持自己的生命尊严,取而代之的人类,则顽强地在世界上苟延残喘。


最后视线回到玻璃罩中,面前是背对它的秦博士。


“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镜头切换,回到决明的双眼,面前是另一团蓝光。


决明的声音响起:


“虽然你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


“但你们仍然存在于我的意识里。”


“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画面陷入了长久的黑暗,恢复沙沙的雪花点,剧终。


65


65、回忆 ...


观察室外一阵静谧,唯有决明的心电图有节奏地起伏。脑电波图纸趋于平稳,张岷道:“他不会变成傻子吧。”


没人回答他,全在忙碌。


“你们要做什么?”张岷道:“别抽他的血!抽太多了!受不了的!”


“别激动!”蒙建国道。


秦海不耐烦道:“张先生,你真的很吵,有几亿人在等待救赎!你的爱人是关键,全部都等着他的这一点血,分离出血清,提炼出抗体,我保证了无数次,不会伤害他!”


一名老院士愤怒了:“提炼出抗体后,你随时可以把他带回去!”


张岷这才稍稍平静下来,鲜红的血液从决明身上被抽出,倏然间蓝光一闪,观察室外产生了不易察觉的骚动。


“又怎么了?”蒙建国蹙眉道。


“秦博士!”通讯器响起:“政务办公室里的弦消失了。”


秦海:“……”


观察室内充满蓝光,它温柔地扩散,满布每一个角落,在所有人的瞳孔中沉入地面。


地球弦不住扩大,那一天几乎所有人都看见弦了,它沿着第七区的尖塔缓慢下沉,笼罩着温和的光晕,一直沉入尖塔底部大厅。


一道恢弘的蓝光掠过第七区,站在大厅中央的刘砚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地球弦穿透了他的身体,浸入海中。


四周恢复安静,所有的地球弦离开地面世界,回归地心。


中央尖塔高处:


嘀——嘀——嘀,心电图仪声音中,决明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住挣扎,将病床周围弄得一团乱。


“抓住他!”秦海道。


“怎么回事!”有人马上吼道。


张岷:“决明!”


刹那间观察室内混乱起来,决明喊道:“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老院士按着决明,决明狠命挣扎,对他又踹又撞,喊道:“放开我!”


老院士道:“孩子,镇定!我们没有恶意!”


秦海道:“老师别进去!小心他攻击你!快准备给他打镇定剂!”


张岷吼道:“不能打镇定剂!”


蒙建国二话不说,猛拧了几下观察室的门,咔嚓一下直接把门把拧开,一阵风冲进去,抓着决明的手,沉声道:“安静,看着我,我是兵叔叔,jūn_rén 不会伤害你,对不对?”


决明的手腕被蒙建国锁住,无法挣扎,看见蒙建国的军装终于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决明道:“我爸呢?”


蒙建国说:“你生病了,得给你抽血化验,马上就会结束。你很没礼貌,怎么能打老人家?马上给他道歉。”


决明看了那院士一眼,又迟疑地看蒙建国,最后朝那老院士道:“对不起。”


老院士和蔼笑道:“没关系。”


蒙建国放开决明的手,决明又问:“我爸妈呢?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张岷道:“宝贝别怕。”


决明蹙眉看了观察室外一眼,表情十分茫然,老院士把针管抽开,决明头上的贴片移走,说:“可以了,将军请陪着他在外面稍等。”


决明下病床时一阵趔趄,头晕眼花,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蒙建国躬身示意背他,决明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蒙建国把决明带到休息室,张岷伸手来抱,问:“头晕吗?感觉怎么样?”


决明抬手让过,莫名其妙道:“你谁啊你。”


张岷怔住了。


蒙建国依稀明白了点什么:“张决明,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决明莫名其妙道:“我不叫那个名字?到底是怎么了?”


张岷的脸色变了,决明道:“我叫戴星,我爸呢?我妈在哪?”


蒙建国安慰道:“马上带你回去找他们,你之前有一段时间失忆了,他是在你失忆期间的抚养人。”


决明一听就懂,愣住了。


许久后他开口道:“失忆了多久?”


蒙建国道:“四年。”


决明缓缓点头,蒙建国蹙眉道:“你很聪明。”


决明说:“谢谢……我爸妈找我了么?”


蒙建国道:“不太……清楚,我手头没有资料,但我保证会帮你找到你父母……秦海博士?”


秦海拿着几张资料进了休息室,蒙建国起身。


秦海:“回去准备你的黎明计划,一致通过了,这种抗体非常有用,它可以在所有人的身上进行传播与培植……”


蒙建国:“会有副作用么?”


秦海:“不清楚,作为实验品,我已经被注射了,现在血液正在缓慢生成抗体,速度非常快,结合最后的真菌,我想黎明计划……”


张岷道:“宝贝,你不记得我了?以前的事都忘了?”


决明道:“什么,别肉麻!有话好好说!”


张岷:“是爸啊!你为什么……你怎么全忘了!”


决明:“你疯了!痛啊!松手!手要断了!”


蒙建国:“他还需要做什么?”


秦海:“可以带他回去,但请别让他乱跑,说不定后续还需要他配合作一些研究以防万一……”


决明起身撞翻了茶几,把落地树推了下来,休息室内一阵混乱,决明大叫道:“你站在那里说!别动手!”


秦海深吸一口气。


休息室内静谧。


秦海咆哮道:“我简直是受够你们了——!马上把他们带走!”


蒙建国礼貌道:“我也受够你了,秦博士。”


秦海一副抓狂的模样转身,蒙建国伸出手,说:“握个手吧,秦博士,至少地球有救了。”


“嗯哼?”秦海无奈地再次转身,与蒙建国握手:“理论上,人类有救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现出电梯里的蒙建国,决明与憔悴的张岷。


刘砚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里面一段时间呢,我看看,抽了多少血,头晕吗?”


决明提防地看着刘砚许久,而后道:“你好,不多。”


白晓东过来说:“张决明,你脸色好白,我背你吧。”


决明蹙眉道:“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走。”


决明那句“你好”,以及生疏的表情,看在刘砚眼中,刘砚马上心念电转,推测出了内情。


“你又失忆了?”刘砚道。


决明:“你为什么要说‘又’?”


刘砚笑了起来,决明嘴角抽了抽,蒙建国道:“回第六区再说吧。”


当天傍晚,蒙建国和郑飞虎都各自回了办公室,其余人则在第七层的中央食堂里坐下,一名心理医生在桌子对面给决明作测试。


决明捂着一边眼,测量视力,心理医生又拿出一份考卷给决明填。


决明做了几题,侧头看隔壁桌的刘砚和张岷,刘砚小声安慰张岷,张岷眼眶通红,时不时地看决明。


“我觉得他比较需要心理医生。”决明小声道。


心理医生道:“我……待会去给他看看,他可能只是受了刺激。”


决明有点畏惧地打量张岷,张岷与他对视良久,嘴唇不住发抖,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别打扰他。”刘砚道:“他在做测试,看着我,张岷。”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心理医生问道。


决明蹙眉打量他,说:“你是在测试我是不是精神病吗?”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说:“因为你看上去挺笨的。”


决明道:“谢谢,有话说大智若愚,而且笨不笨和你没关系。”


心理医生笑了起来,问:“戴星,谈过女朋友吗?”


决明摇了摇头,心理医生又问:“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决明说:“没有,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个?”


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明把题目飞速做完,考卷还给他,又戒备地看了侧旁的张岷一眼。


张岷绝望地说:“宝贝,你……真的全忘了吗?!一点也没想起来?”


决明:“我一直就是这样!别这么肉麻好吗,你……唉……你是不是不舒服?”


刘砚:“他是你的监护人,要有礼貌,戴星。”


决明道:“对不起。”


心理医生总结了报告,说:“监护人是哪位。”


刘砚道:“说吧。”


心理医生看了决明一眼,决明问:“我不能听?”


刘砚:“可以,你听吧,但我觉得你现在脑子里应该是一片混乱,听了也想不通。”


决明道:“简直是非常混乱,这只狗为什么……会被染成这样。”


胖达坐在地上,眼神中带着哀怨看决明。


刘砚:“你喜欢它吗?喜欢的话可以养它。”


决明道:“还行,我带它去走走吧,感觉好乱。”


决明把松狮的眼罩摘了下来,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刘砚交给决明一叠金箔:“你可以拿这个去买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决明走了,刘砚示意张岷镇定点,朝心理医生道:“说吧,先生。”


心理医生道:“根据你们所说,监护人捡到他的时候,戴星的心理是完全封闭的,智商相当于十七岁左右同龄人的平均水准……”


“那么高?”刘砚道。


心理医生道:“是的,这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现在他的智商更高,已经有一百五十七了。”


刘砚道:“心理完全封闭,是什么意思?”


心理医生道:“如果你们先前说的都是实情,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戴星被他捡到的时候,相当于从零岁开始,但他的智商非常高,你介意把你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的成长情况说一下吗?”


张岷红着眼眶,把情况大致说了。


心理医生沉吟片刻,而后说:“或许他最开始不说话,是在学习,他的大脑,几乎处于一片幼儿的空白期。”


张岷说:“是的,刚开始他一直看着我,模仿我的动作。”


心理医生:“非常罕见……如果一切属实,他的思考分裂成两个人格,第一个人格相当于五到十岁,高智商,低情商的小孩,同时又受到一种奇怪的状况影响。他有丰富的求知欲,但很少发问,全用自己的知识体系来生硬解答。”


“第二个人格则是他的原本人格,这个人格就是他现在的性格状态,第二人格在被你收养的时候陷入了沉睡,但从十一岁到十六岁的这段时间内,所吸收的知识,以及与人相处的经验,都被储存在第二个人格的思考体系里。”


刘砚与张岷都是沉默不语。


心理医生道:“这个案例很有指导性作用。”


刘砚说:“我通俗一点说说看,他有两个人格——决明和戴星,最开始的戴星人格只有十一岁,在失忆的时候休眠了。呈现出另外一个人格决明,决明醒来的时候也只有十一岁,这是被某种力量影响后的结果。”


“而且无论决明遭遇了什么事,社交能力和人际交往都没有任何经验增长。但这些经验被总结,分析后,全部灌输进了戴星的沉睡人格里。”


“现在决明不见了,戴星苏醒,于是他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态。”


心理医生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还需要综合他的家庭环境,成长条件来分析。我无法提出太多结论了。”


刘砚点头道:“谢谢您。”


张岷依旧沉默地坐着,而后抬头道:“另外一个人格去了哪里,能找回来么?”


心理医生说:“我……刚刚就反复强调‘如果一切属实’这个前提,因为决明人格我是根据你们的总结,和这份报告假设出的,事实上在测试中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的这个推论,一直建立在‘你们说的现象’上,而不是测试表明的情况。”


刘砚:“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切正常?”


心理医生点头道:“戴星的智商很高,处事能力也不错,就是个很健康的高中生。如果不是你这么说,我根本不会认为他的体内存在过另一个人格。”


心理医生告辞,决明牵着狗,买了瓶苹果汁喝,买了一根热狗,一包火腿肠,热狗自己吃,火腿肠给胖达吃。


一人一狗,坐在k3的操场边上,看着特种部队的兵们打篮球。


黄昏时间,第六区的顶灯调整了光线,一束橙红的温暖光芒从西面的天花板渐变而来,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


刘砚拍了拍坐在对面的张岷肩膀,说:“听我说,岷哥。”


张岷抬眼注视刘砚。


“捡到他之前。”刘砚认真道:“你一无所有,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张岷摇头道:“你不懂的,刘砚,不能这么说。有的人来过你的生命里一次,就算某天走了,你也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决明来过,我的人生就永远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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