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
陶灼在心里先痛快地骂一句。
但是为什么?他坚持这个问题。
后悔需要理由么?厉岁寒说,当时没想明白,后来想明白了。
不是因为陶灼说到一半,又闭了嘴,换个问题问:你一开始是不是笃定只要你张嘴,我就会愿意?
不是张嘴,是追,厉岁寒笑笑,追回来。
陶灼沉默了一会儿,打量着厉岁寒,突然问出了那个横在心头很多年的问题。
厉岁寒,他喊他,你以前是怎么追的黎洋?
黎洋这个名字出现在他们此刻的话题里,显得突兀而不解风情,但是陶灼的表情很认真,他不是逼问,是认真的好奇。
厉岁寒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分析了一会儿陶灼的意图,他试着解释:陶灼,我已经跟黎洋分手很多年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不通。陶灼点点头,他没告诉厉岁寒自己想不通哪里,只说:你说要追,那你当年怎么追的黎洋,就怎么追我吧。
这次换厉岁寒沉默下来,打量陶灼。
过了半天他才摆了摆手,顺便把陶灼往他跟前儿又拉近了些,捋他袖口翻起来的角,认真说:你们两个不一样,不要放在一块儿比较,那时候的我跟现在的我也不一样。
可我以前喜欢的也是那时候的你。陶灼打断他。
厉岁寒一怔,嘴角轻轻抿了起来,抬眼看着陶灼。
可能你不是这么想的,可能你确实是后悔了,认真的。但是怎么说呢,你,跟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特别便宜。说出这两个字让陶灼心底一阵抽抽,他任厉岁寒握着他的手腕,盯着自己的袖子,语气和表情都很茫然,你吧,你就让我觉得,你对付我根本不用费力气,那你还记得我当时追你废了多大劲么?
陶灼心里有一小块地方,随着这句话豁开了一个小口,蛰伏了整整六百多天的难过就骤然汹涌起来。
厉岁寒,我提黎洋不是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想你之所以调头回来说要追我,是因为你这些年看来看去,觉得,哎呀,都不怎么样,还不如那个陶灼呢。这段话陶灼说得有些困难,他的眼眶又涩又烫,红通通地盯着厉岁寒。
你说拒绝就拒绝,你说要追就要追,陶灼吸溜一下鼻子,行吧你追,你说黎洋不一样,那我不要求你像追黎洋那样追我,只让你像我追你那样追我,你能做得来么?你这人这辈子就只
陶灼的话没说完,眼前光影一恍,淡淡的烟草气从唇锋上掠过去,紧接着嘴角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厉岁寒退开了,陶灼当即愣住,他眨眨眼,又舔了舔嘴。
你他直愣愣地瞪着厉岁寒,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追我是从那次开始的吧,厉岁寒继续把陶灼的袖口捋好,语气里仿佛有一丝丝的不悦,偷亲我以后。
第22章
陶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前方马路上呜地驶过去一辆大车,他才跟被叫醒了魂儿一样,红头胀脸地往后退开一步。
但没成功, 厉岁寒还攥着他的手腕, 不让他动。
你,陶灼瞪着厉岁寒, 调儿起高了,声音听着像是被踩一脚挤出来的,他清清嗓子,重新对厉岁寒怒目而视, 你是不是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陶灼, 厉岁寒微微蹙了下眉, 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但有些事, 我不知道怎么用话跟你说明
那你还说我偷亲你?陶灼往回扥胳膊。
哦, 厉岁寒的眉梢顿时挑起来, 扯着陶灼不撒手, 像两个无聊的小孩儿,你没有么?
没有!陶灼差点蹦起来, 气得要死, 你说的哪一次?!
厉岁寒看他一会儿, 忍不住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如果把陶灼到目前位置的人生轨迹展开铺平, 做成一把以时光为刻度的长尺, 那么从初中进入青春期以后,高中、大学, 他最放肆最自我的那些年,每一个阶段都有厉岁寒留下的痕迹,这个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陶灼的青春时光里不停地来来去去。
而若是以事件为划分的话,在大一重遇遇见厉岁寒以后,大二大三那两年,对陶灼而言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安逸与闻野这两个活的同性恋确定了恋爱关系,陶灼身为彻头彻尾的见证人,看着他们从暗搓搓的暧昧,转变为明面上的臭不要脸,颇有些感慨。
第二件事,是厉岁寒研究生毕业了,但他没离开学校,之前住的房子退了,重新在学校附近租了一栋小楼,边继续在以前系主任的工作室里干,边在老师的指导下,跟闻野和几个朋友一起逐步筹备着独立。
梅梅还挺实在,陶灼跟安逸俩私底下嘀咕系主任,也没说扣着厉岁寒给她多打几年工。
分人好吧,厉岁寒就不是个打工的人,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安逸说,她如果把厉岁寒带出来了,市场就那么大,谁跟谁都挂着钩呢,怎么也亏不着。
再说了,这三年厉岁寒他们也没少给她干活儿,安逸又撇撇嘴,她说到底就是师傅领进门。
随后他话题一转,开始问陶灼以后毕业了打算做什么,走不走专业,又问他单身到现在了,难道就不想谈个恋爱么?
第一个问题陶灼答不上来,跟高中准备转艺术生之前那时候一样,他这人的目标和斗志都只能跑个短途,大志向一直就没有。
陶臻前两年也毕业了,陶灼在家看着陶臻跑里跑外的闯荡,在学校看着厉岁寒稳扎稳打地安排着自己的节奏,偶尔也会被激励一下真就一下而已,上了半天课,跟安逸两人回寝室一趴,全世界还是只有床上最舒服。
至于谈恋爱的问题,陶灼从大一时纯粹的不想谈,没兴趣,也开始感到茫然了。
他发现他是真的没兴趣,不是没遇见有兴趣的女生,而是似乎对女生这整个群体,就没什么兴趣。
陶灼用过一整节古文赏析课来思考,他托着腮帮子打量教室里一对对儿的小情侣,看那些凑在一起小声咯咯笑的女孩子们,不青春不美好么?
挺好的。
想认识想发展么?
不。
哪个少年不思春,高中还能勉强用男孩儿开窍晚来心安理得,大学都过一半儿了还这样,身体和心灵必然有一样有问题。
陶灼肯定想过自己难不成也是同性恋?
像齐涯说的那样,被传染了?
经年累月的跟安逸他们混在一起,他的意识与观念都在悄然转变,有时候会觉得当个同性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跟男的在一块儿确实比跟女生自在得多,况且谁也没因为当同性恋缺胳膊少腿儿。
但是他要去恋谁呢?
这个问题遥遥地指向某个人名,陶灼本能地不愿细想,匆匆将之压到心底。
谈恋爱不如网恋过瘾是吧?他搪塞安逸,自己谈得一头劲还操不完的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