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说:随便吧,我就是想给你辅导功课,找个借口而已。
原劲:
原劲眯着眼看向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惊奇的话,轻轻重复了一遍:你想给我辅导功课?
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阮奕看着那个一圈圈旋转的硬币。
一开始转得很流畅,越往后越是缓慢,等到再慢下来,就会隐隐地开始左摇右晃。为了抢在硬币停转之前说完,他加快了语速:你知道真正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他知道。
上辈子,在陆炳辰走后,剩下的全部高中生活里,他都陷在泥泞一般的浑浑噩噩和自甘堕落中。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学习,什么成绩,什么朋友,通通都不在乎,也确实在乎不起来。
就像一只乌龟,柔软的部分都被坚硬的外壳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外界一切的刺激都碰不到他。
这才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是不会让人痛苦的。那些一眼看过去连题目都看不明白的试卷,老师们轻蔑不耐的目光,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只要把它们扔得远远的,当它们不存在,这些东西就都伤不了人了。
只有在乎,才会痛苦。
只有不肯放弃,才会痛苦。
你以前说我挺聪明,聪明人说话,你听不听?我觉得你也挺聪明的,但就是太矛盾了。阮奕俯下身,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原劲。
他说: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原劲突然伸出手,把硬币按在桌面上。
清脆的一声响。
他看着阮奕,五指缓缓张开。
反面朝上。
你赢了。他说。
他的唇角,仿佛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微笑。
第42章
和附中的联考定在下下周的周二周三。这应该是六中唯一不需要老师跟在后面做考前动员的考试了,因为每个人都不想自己这一届还没有登上校史,就先变成了校耻。
附中,真的很猥琐。李悬趁着课间,分享他不知道从八卦网的哪根线上打探到的消息。
之前有一年,他们跟我们高三年级联考。联考是在三月底,基本就是离高考很近了。他们为了让我们学校放松警惕,故意在改卷子的时候卡得特别严,我们的老师都还是按照正常标准改卷。所以出分之后,六中文理双科全部都压了附中一个大头当时六中上下那叫一个欢欣鼓舞啊。
结果。童彤接口道,那一年高考,附中把文理省状元都拿走了。
六中连续7年都没丢手的理科状元,就这么被人黑虎掏心,一把给掏没了。
听众一片哗然,对这种行为给予强烈谴责。
太猥琐了。
龌龊至极!
考试就考试,怎么还带这样阴人的。
重点,重点是李悬从人声鼎沸中挣扎出来,朋友们听我说完!重点是,从这事之后,六中的联考改卷标准,就变成无条件向附中最严标准看齐了。
什么?
特别可怕,真的,你回头去贴吧找找往届联考的分数,一看就知道了。均分一般比校内考试低二三十分,语文作文一个重点班只有三个人在45分以上你敢信?
大家面面相觑,想到人不能自己骂自己,于是纷纷:杀千刀的附中,我要宰了他!
老郑一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
他笑了笑,朝大家摆摆手:行了,小小年纪,杀气还挺重。联考的考试范围正式下来了,我贴在教室后面,大家等会儿过去看看。口号喊得再响亮,也要考场上见真章。
众人纷纷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
老郑又说:还有件事,交代一下。最近没事别去你们方老师那儿晃悠,去问问题也行,别乱翻乱看,都规矩一点。这回联考是方老师出卷,瓜田李下的,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知道吗?
知道了。
别人不去没事,阮奕还是要过去的。他是数学课代表,去抱作业,拿教案,都是日常的工作。
方沁习惯每天给他们布置一道题,要么是偏题难题,要么是暗藏着玄机的坑题。她一般会把这些题写在便利贴上。阮奕每天第二节 课后都会去办公室,把便利贴拿走,题目抄到教室的小黑板上。
23班管这叫每日一题。因为方沁一般不自己讲这道题,而是让同学按学号轮流上台讲,所以这个项目还有个别名,叫每日一死。
阮奕在方沁的办公桌上找了半天,终于在文件夹的封面上找到了那张写着题目的便利贴。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杨汤。
杨汤是10班的课代表,负责的工作跟阮奕差不多,两个人经常能在办公室碰上,但是一次都没说过话。
这回也是一样。杨汤冷冷地瞥了阮奕一眼,径直跟他擦肩而过。
他的敌意,阮奕大概知道原因。除了是因为张子铭,估计还有些别的因素。
有一次他去办公室拿作业,正好遇到方沁在跟杨汤谈话:阮奕不是你的对手吗,他就从来没有
当时杨汤是背对着他的,阮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猜也能猜到是什么样。
他没有进去,从办公室门口又掉头走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到他如果进去了,杨汤那一刻会感到的尴尬和羞耻。他觉得没必要。
阮奕回到班上,照着便利贴,把题目抄上黑板。
啊啊啊今天轮到谁死了?李悬对着花名册点数,重重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不是我。
阮奕想了一下,转头问原劲:是不是你?
原劲嗯了一声。
可以吗?
原劲看着题目,笔在指尖转了两个来回,然后点了点头。
阮奕微微笑了。
他拿出刚发的物理试卷,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题目。
这份卷子一共13道题,是今天的物理作业,晚自习下课之后收。物理课代表走上讲台,郑重地说,友情提示,老师说谁要是不交明天就别来上学了。
阮奕勾出几道觉得有点东西的题目,在卷子上写出关键的几个步骤,然后在草稿纸上一通演算,得出了结果。
他合上笔帽,把草稿纸往旁边一递。
原劲接了过去。
那天阮奕提出来要辅导原劲的功课。一开始他想试试原劲的水平在哪儿,就从自己正在做的套题里勾了几道,把题目和演算的稿纸都给了原劲,看他能不能搞明白。
看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不同于看那些条理分明的参考答案,可以直接理解每个步骤,而是需要自己去从草稿的痕迹中推出解题的思路。
结果原劲最后还真看明白了,而且把解答过程完整地写了出来。
当时,阮奕一边低头看他写的步骤,一边把手伸进桌洞拿了一袋核桃。二姑给他买了一整箱,里面分装成一袋一袋的,包装还挺精致,是微有点磨砂质感的黑色纸袋。他感觉还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