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连我体脂率都掌握了哎!”
“我们常年游泳的健身人士,数据会令你自惭形秽的。不过想看肌肉的话,我倒是不吝展示。”作势要脱去身上t恤,她吓得“噢”的一声,捂住眼睛,半天,从指缝里看出去,发现人家不在了,早走开了,于是在后面叫,“喂喂,肌肉呢!”
他回头瞄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想得挺美。”
“嘁,有什么了不起。”鼓着腮帮子,转身就走,像一只气鼓鼓的小鸭子。
她在厨房喝个水,再出来,发现人和猫都不见了。找到他卧室门口,伸头往里面瞧。偌大一个房间,竟然只有一床一柜,以及床头地板上的滚轮及哑铃,除此以外,任何物件都没有。清爽,整洁,但是没什么生活感。
而他,现在很放松地平躺在地板上,一边在和谁打电话,一大一小两只猫咪很舒服地排排蹲坐在他胸口上,各支着一条小短腿,舔着另一只小爪子。两只猫咪舔爪子的动作优雅,整齐划一,一下一下,舔得好不入迷。
半天,猫咪舔好爪子,从他身上跳下来,趴在地板上看窗外风景,他也跟着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动作与猫咪保持一致,趴在猫咪旁边的地板上接着讲自己的电话。
那一人二猫并排趴在卧室地板上看风景的奇妙景象桃李看得好笑死了,正入迷地痴看着呢,忽然听他在电话里和人家道再见,应该是事情说好了。她赶忙缩回脖子,蹑手蹑脚跑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去。
他在房间穿好衣服,出来找车钥匙。她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紧张问:“你要去哪里?”
“公司里还有点事情,我要过去一下。”
她眼巴巴望着他:“这么晚还要去啊,不去不行啊。”
“怎么了?”她眼睛里的不舍与声音里带出来的软弱令他多少有点困惑,因而稍稍犹豫了一下,“刚刚说凶宅是故意吓唬你的,这里房租十六万,自己负担的部分是六万,所以还好了。”
“……”
“还需要我留下来吗?”
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去吧,我马上自己就回去了。”
“不用这么急,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下班送你回公寓。”
她想了想,说:“好吧,那你上班去吧,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好好欣赏一下十六万的夜景。”
他人一走,她也就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真的跑去阳台看了好一会儿风景,吹一吹风,哼了几首歌,水喝完,便回房间,开始为自己找事情做,活动活动身体。
他客厅里除了沙发茶几,其余摆设也就两样,一台老唱片机,一面书架,必需品以外的零碎物件几乎没有。书架上有一整排按照字母排列的黑胶唱片,其余放满了各种医药相关的工具书,最下一排有几本厚重诗集,书架都被压弯。诗集随意抽出一本来看,发现下面还藏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口袋书,有中文也有日文,武侠,世情,志怪,鬼神仙妖,应有尽有。
地板上掉落的绿植和泥土刚刚已被他自己收拾干净,她就开吸尘器,帮忙把地板给打扫了一下,打扫到摆放于客厅一角的黑胶电唱机背后时,发现地上有几片碎玻璃,一些书与dvd,与混在其中的一张相框。
桃李把书一本一本放回去,dvd归置好,放到一边,最后捡起相框。
相框玻璃仔细擦拭干净,发现是一张合影,共有六个人。看面庞及亲密姿态,是一家人无疑。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四角发黄,微有破损,后面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中年人是夫妻,丈夫皮衣皮裤,一头披肩烫发;而妻子的面孔桃李至今都还记得,毕竟伊这样的漂亮女人并不常见,从面孔到身材,可说是世间罕有,以至于十多年过去了,记忆中伊高鼻深目的美丽面孔仍然十分鲜明。
李氏夫妇身前,三男一女四个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孩子里面,他穿一件亮眼的蓝色牛仔长袖衬衫,一头乱乱的自来卷最好辨认。照片中,只有十四五岁的他的面容,既有男人的气概与硬朗轮廓,也保留有少年的纯粹。一家人里面,他站在最边缘,上身稍稍倾向中间的母亲,眼睛望着镜头,眉眼舒朗,笑得一脸阳光,毫无心事。
***
因为家里收留了个病人,这天李上言没有安排加班,但一个会开得久了点,会议室出来都快到七点了。从公司出来,他径直去中餐厅。她生病,他厨艺也不怎么样,猜测她病中大约会比较怀念地道中餐,所以还是去下午那家餐厅打包了几个菜。
将近八点钟,他到家,推开家门,两只猫和桃李一起跑出来,猫咪蹲在他腿旁等着他抱,桃李则靠在墙上,抱怨说:“才回来呀,都八点多了,还担心你要加班到很晚呢,本来想自己回去的,又怕你担心,所以呆到了现在。”还要说下去,转眼想起他今天外面跑了一天,应该很累了,于是及时闭上嘴。
他放包换拖鞋,把菜交给她,问:“好点了吗?”
桃李从他手中接过装菜的纸袋,告诉他说:“早就好了,放心吧,还出去散步溜达了一圈呢。”
他朝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嗯,脸色和精神看起来比白天好多了。”
她拎着菜,请他到厨房去。厨房餐桌上已摆好了三菜一汤,以及煮好的米饭。菜都是家常小菜,麻婆豆腐,清炒西蓝花,以及盐烤三文鱼,汤是蘑菇鸡蛋汤。菜和汤的色面一般,刀工也不怎么样,但这么短的时间,且生着病,已经非常用心了。
他不禁惊讶,同时也有点困惑的看着她:“我好像走前有告诉你,叫你好好休息来着。”
她说:“我喜欢做饭和做家务,每次心情不好时,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打扫卫生,把家里打扫干净了,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了。”
“竟然还有这种人?”
她手脚麻利地把他打包回来的菜重新装盘,笑着说:“什么‘这种人’?请叫我田螺姑娘。”
言罢,忽然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暗暗后悔,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场感冒而已,说话和做事都失了一贯准则,像是变了个人,所幸他走开,去了客厅,并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