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着安眠药的时候,江似霰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要是把这一整瓶安眠药吃下去,她是不是就能见到江轶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江似霰不由得笑了一下。她想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么荒诞的事情呢。
这一整瓶安眠药吞下去,能不能见到江轶她不知道,但是明天来陪她一起看医生的妈妈,要是看到她躺在床上再也醒不来,一定会哭的撕心裂肺。
想到这里,江似霰叹了一口气。她把安眠药吞下,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的时候,她不禁在想,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懦弱的人。
不是很想活着,但也不敢死,所有的快乐似乎都离她而去。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吃了药之后,江似霰躺在床上,好一会才闭上昏沉的眼。
可能只是一瞬间,又或许是过了好久,枕边的闹钟响起,江似霰模模糊糊地从床上起来,洗漱一番过后,用妆容遮盖了自己红肿的眼睛,等着宁文茵上门,和她一起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宁文茵问了些她最近的生活,江似霰一一说了。她知道妈妈担心,就拉着她的手和她撒娇:不用担心啦,上次诊断,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嘛。
你看我把公司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还会有什么事呢。
宁文茵看着她含笑的模样,心里一阵揪疼。她伸手,揉着江似霰的脑袋说: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就不用担心了。
霰霰,你不能总是在处理工作,你总得和一些朋友出去玩玩,多散散心,多交一些朋友才对。
江似霰笑了一下:妈妈,我有和朋友出去玩啊。你看我,不是每周都和人去马场嘛。
宁文茵叹气:可你那是和人谈生意,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
宁文茵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些说不下去。江似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说:我知道妈妈在说什么,可是妈妈也知道,我不喜欢alpha的气味。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适应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我还是会害怕。
但是没关系,妈妈我已经好很多了。你看,我不是把工作处理得很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虽然还是有些难受,还是放不下,可我会学着向前看。
妈妈,我会放下她的。
宁文茵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难受十分。她伸手抚摸着江似霰的长发,柔声安慰她: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放下她,放不下也没关系。可是霰霰,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人总是向前看的,你看看我一段时间没盯着你,你又瘦了那么多。
江似霰露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她向宁文茵眨眨眼: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嘛。
江似霰拉着宁文茵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对了妈妈,你和琼华阿姨不是说七月就要去南半球滑雪嘛,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宁文茵笑了笑,回答她:已经准备好了。
江似霰笑弯了眼:那这一次去,妈妈要不要考虑备孕之类的。
琼华阿姨,就那么一个孩子。我也希望妈妈能再有一个孩子,这样我就有自己的妹妹了。如果妈妈愿意的话,这一次去,就要一个孩子吧。
宁文茵怔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江似霰:霰霰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妹妹吗?
江似霰点点头:嗯,很想要的。如果有一个妹妹去帮她分散妈妈的注意力的话,哪天她想走也比较轻松点吧。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浓郁的毁灭气息侵蚀了她的内心,随着年岁渐深,似乎连她的灵魂都腐蚀了,以至于生机渐散。
最可怕的不是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腐蚀了,而是你明知道自己被腐蚀,却拒绝自救,甚至还伪装成正常人,更深一步地迈向深渊。
面对心理医生时,江似霰强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熟读过很多本心理学书籍,在应付医生上面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尽管她内心残破不堪,但呈现在医生面前的,确实一个伤痕累累,但却逐渐新生的灵魂。
医生给她的诊断是倾向于良好的,尽管江似霰的内心经受过残酷的摧残,可现在的她,的确是有自愈的倾向。
医生觉得可以对她停止使用精神类的药物,接下来好好调理身体就好了。
宁文茵得知结果之后,松了一口气。回去的路上,宁文茵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江似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和她说:妈妈你看,我就说没有事的嘛。
她怎么会有事呢。她只是活的很痛苦,但又不是很想死。因为死亡,会终结一切。可现在的她,还没有想到要离开这个世界。
宁文茵叹口气,和她说:你没事就好了。
接着又叮嘱了一番,让江似霰好好照顾自己。江似霰一一答应了,然后让司机开车,把宁文茵送回江家别墅。
因为傍晚江似霰还有个会,所以她让司机开车回公司。路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江似霰靠在窗口,看到一群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的中学生,成群结队的过马路,神情一下就恍惚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江轶。
如果江轶还在的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很难抑制下来。江似霰趴在窗口,看着那群中学生叽叽喳喳地过马路,等着车灯变绿,在司机驶过路口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把车子靠路边停下,先不去公司了。
她不想开会了,她想去找江轶。
江似霰这么想着,让司机下了车,自己开着车子往郊外走。
路上,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取消了傍晚的会议。
等江似霰把车子开到山上那个山岔路口时,夕阳正在下山。她停下车子,跳了上去,坐在前方的车盖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前方下沉的夕阳。
此时,晚风习习,轻轻拂过江似霰的耳畔。她看着远方,无端地察觉到了一丝凉意。好一会,她才转身,看向那一丛幽绿的低矮灌木丛,轻轻说了一句:哎江轶,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此时,一阵晚风袭来,吹得山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那是江轶的回答:不可以。
江似霰不禁有些气馁,她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膝盖上,眼里闪烁着泪光:对啊,你总是对我说不可以。
不可以和你亲近,不可以和你接触,不可以闻到你的信息素,不可以
喜欢你
我好讨厌,好讨厌你的不可以。
你总是在骗我,讨厌我是在骗我,不喜欢也是在骗我,不爱我也是在骗我
让我等你,是在骗我。说会回来,也是在骗我
你是个讨厌鬼,江轶。
江似霰的声音里逐渐染上了哭腔,她把脸埋进了双臂间,喃喃道:可是怎么办,江轶我好想你啊。
晚风将她的呢喃送到了远方,却不会送到一个她想要去地方。
江似霰蹲在车上,听着林间传来沙沙的呼啸声,想起房间里那些早已消散的气息,眼泪汹涌而出:快要六年了,江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