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好久不见?”薛荔娇笑道:“江郎这话,倒似时常想着人家哩。”江舟也坦然笑道:“倒是不假,人的年纪大了,便总爱追忆往事,思念故人。”“是吗?”薛荔嫣然一笑。背着手,转过身。仙圃中琼花瑶草遍地,如梦如幻。草叶花瓣之上挂着滴滴晶玉露,仙光蒙蒙,明媚清凉。薛荔眼角亦有珠光一闪而逝。回转身来,亦如园中仙光,明媚耀人。“看来江郎真是老了,脸皮也变厚了,也可以如此坦然地说出羞人的话语哩。”若是以往,江舟不会如此坦然。只有真正心无挂碍,方才可能如此坦然。薛荔轻哼一声,抿着嘴道:“算了,江郎终究还是变得如那些俗人一般,再没意思了。”江舟微露意外之色。“呵呵呵~”薛荔见状娇笑一声:“怎么?很意外吗?”旋即捂着嘴作惊异状:“江郎该不会当真以为人家倾心于你哩?”“……”不待江舟说话,薛荔笑意微敛:“人家早已经玩腻哩,江郎,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哦。”“不久之前,姐姐为救我而死,我如今的心愿,便是完成姐姐的遗愿。”江舟一怔:“山鬼前辈……”“不错,死在了宝日贼秃和那黑天魔王手中。”江舟一时无言,只得道:“节哀。”薛荔明媚一笑:“都是修行之人,你如今道行,纵然姐姐活着,都已难望项背,又怎会出此可笑之语?”“本就是生死无依,祸福无凭,大劫之下,更如飘萍。”“踏入此途,又何必为生死悲欢?”“确是我着相了。”江舟一笑,也不与她争论。话是这么说,但谁能真正做到不滞于心?即便是他现在的道行,也不敢说看破生死。否则,早就斩却三尸,证得大道,也不至于只能斩出恶尸。又听薛荔笑道:“倒是还没谢过你,为姐姐报了仇,否则我若要报仇,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日。”“不过,你如今,可是威风得紧,我可没有本事报答你了。”“……”江舟虽是心中坦然,如此情境,却是一时无言。薛荔笑道:“那就此别过吧,他日也未必还有再见之日,便不与你道别了。”江舟讶道:“你不与我们一起离开幽冥?”“我说过,我如今只想完成姐姐的遗愿。”薛荔笑着说完,便转过身,径直走下玉阶,未有半分迟滞。“唉……”江舟看着她背影越来越小,发出一声叹息,却也没有挽留。“你还真是狠心啊。”过了许久。许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江舟回头看了她一眼:“还说我?你也老大小了,怎还不找个人嫁了?”许青翻了个白眼:“我心中只有剑道,难道你不知?”江舟点点头:“那你倒是可以和林疏疏凑合凑合。”“啧!”许青作势欲打。“背后编排他人,别以为你如今道行高,我便不敢翻脸。”林疏疏臭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江舟转过身来:“那也总比你们这些人躲在暗中偷窥看热闹的强。”李真显、素霓生、高柢等人都从林中走了出来,各個都眼神飘忽,神色讪讪。这群死三八!江舟暗骂一声,也不欲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道:“瞽目大师之言,你们可有什么看法?”说起正事,几人也不收起嬉闹之色。素霓生微露迟疑道:“我观瞽目大师……似有死志。”林疏疏撇嘴道:“这还用说吗?明摆着的,临终托孤。”“他若是临终托孤,为何要让江舟马上离去?”李真显却疑道:“难不成,这里还会发生什么,连这小子也应付不了,甚至会危及于他?否则,他有什么事,为何不干脆求江舟出手?”虽然不情愿,但李真显如今也认命了。连持国天王也死在江舟手上,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可以追赶的了。以江舟如今的道行,在幽冥,能危及到他的因素,屈指可数。就连十殿阴天子,胜他或有可能,要杀他……几乎没可能。林疏疏朝江舟道:“你当真要就此离开?”江舟道:“瞽目大师于我有恩,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不过,他若当真有难,我却也不能坐视。”说罢,手一挥,山下,幽都之地的景象便现于众人眼前。瞽目老僧下得山来,显然令“众人”十分意外。旋即便被十殿阴天子围住。转轮王冷然道:“老和尚,将魔棺打开,今日便不为难你。”祂已经用尽手段,竟然都无法撼动泥棺丝毫,知道此棺古怪,怕是只有这老僧能解。……与此同时。那口幽泉之中。这里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一条黄浊幽暗的大河。说是大河,却是无边无际。只因其一路奔腾汹涌,直入无尽黑暗之中,看不到来处,亦看不到去处。横亘在幽都之上,仿佛隔绝了冥土的幽泉,在这另一面,却竟然只是这条黄浊幽暗的大河中,无数个涡流中的一个。此时,帝芒便站在这个涡流之上。天街自虚无之中绵延而下,横在大河之上,托起帝芒的身形。与天街同样自虚无之中探出的,还有无数巨大的血红色铁锁,分成十八束,各自束缚着一颗血红色的巨石,探入底下奔腾的黄浊大河之中。随着浊流汹涌,上下沉浮,散发着血红色的幽光。十八颗血色巨石之间,又锁着一人。竟然是之前被燕不冠亲自剖开胸腹的燕小五。底下大河上,漂着一具具古老的尸骸。正是转轮千子尸。此时,燕小五便如同一尊黄金铸造的佛像,双手间有一尊金色***,缓缓转动,似有无穷吸力,从千子圣尸上吸扯出一道道金色丝线。每吸一道,燕小五夺目的金身便越收敛一分。那金轮每转一次,下方的黄浊大河便亦随之转动一次。燕小五也不知在此地待了多久,其下方已经被金轮转出一个巨大的涡流。隐隐有一具黑炁缭绕的骸骨于其中浮沉,随着金轮转动,骸骨之上便出现一丝丝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