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土之中,有一座伟岸之极的幽城,隐于无尽幽暗之中。上不见其高伟,下不见其渊深。仿佛比九天高,比九地深。至阴至暗,却又至伟至大,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光辉,令人不由自主地敬畏、臣服。这便是幽都。万象幽暗,阴气汇聚之所在。在这座幽都所处之地,有无边无际的幽暗笼罩、冥渊遍布。置身其中,别说目力难及,即便是九天神圣,九幽魔王,也难察查。三界诸天,仙神人鬼,来了这里,都要变成睁眼瞎。此时。在这无尽无穷的幽暗冥渊之中。“想不到,我竟然要和你这个金枝玉叶死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荣幸。”薛荔像个瞎子一样,往前走一步就要摸索半天。嘴里虽然说着要死了,只是这声音听着却是充满一如既往的雀跃笑意。楚怀璧双手捧着一尊金佛在怀中,走在前头。往日里金光灿然,普通四方,能与大日争辉的金佛,此时却只能散发出微弱的辉光。连身前一尺都照不出,所有光便都被幽冥所吞噬。楚怀璧此时却难得的没和薛荔斗嘴。沉默半晌,才道:“你放心,就算要死,我也绝对会在你之前死。”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了……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之前若是没有薛荔,她师父,也就是瞽目老僧,或许也撑不到现在。薛荔此时身上缠着一圈铁锁,身后拖着那口泥棺。棺盖上,坐着瞽目老僧。双目紧闭,头脸低垂。胸腹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像是死了一般。“呵呵呵~”薛荔回头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娇笑。即便是在这幽暗之渊,似乎也仍能透出一丝明媚。“你这大言不惭的毛病真是死也改不了。”“若非是我,你们俩個都没了,还想着护我?你有这本事吗?”楚怀璧轻哼一声:“哼,本事不大,对付你却已经足够。”她与薛荔,本来应是不相干的人。但她对薛荔,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敌意。薛荔对她,也是一样的。否则也不是遇上就掐。至于为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别看二人在这幽冥中一直没有分开,但若有机会,薛荔是当真会要了她的命。而她,也一样不会手软。不过两人此时此地,却都极有默契地将这份敌意压下。因为她们此时陷入此地,十死无生。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指望能再次逃出生天。联合起来,只不过是为了活得更久一些。也许……老天见怜,有人会手执天宪,从天而降,涤荡一切魔,将她们带离这死境。虽是奢望,但这是求生的本能。“这幽暗虽能阻神圣之念,那北酆魔王和大梵寺的贼秃在这地方也跟睁眼瞎差不多,但他们人多势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我们。”虽然心中有着那么一丝奢望,但等待别人施舍援手,并不是薛荔的作风。“不想办法进入幽都,我们早晚得落入他们手中。”只要能进入幽都,就有可能见到传说中承天效法后土娘娘。这位后土娘娘,她也只是曾有几分耳闻。听闻那位娘娘大慈大悲,怜悯一切众生。只可惜,早已隐没不见踪迹。幽都之地,除了高高在上,超脱一切的天尊,纵神圣亦难涉足。没有人能知道,那位后土娘娘究竟还在不在幽都之中。但是最近她们在逃亡之中,却是听说了一些传闻。因为身后这口泥棺的出现,这幽都突然有了异动。有传闻说,那位后土娘娘要重现于世,再次镇压那尊世之大魔,阿修罗之王。也有传闻说,后土娘娘其实早已陨落,但是祂在幽都之中,留下了遗泽神藏。这神藏之中,便有制衡镇压阿修罗王魔睺之法。不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抑或都是假的。现在幽冥之中,已经有无数“人”闻风而动,朝幽都之地蜂拥而来。后土神藏,哪怕是假的,也要亲眼印证方才甘心。若是真的……那才是能真正掌控幽冥,甚至是将那死亡之根、轮回之源的九幽黄泉,掌控在手中,也未可知。若能继承后土娘娘的承天效法皇地衹,更是能一步登天,超脱一切,与九霄之上,弥罗天中那位分庭抗礼。如此诱惑,谁能抵抗?楚怀璧朝回头看了一眼,纵然有金佛微光,她也难以看到薛荔的身影。“你难道也想打后土神藏的主意?”她语带不屑:“你区区一个山中精怪,为何总有这般自不量力的妄念?”“若是安份一些,你又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薛荔也不恼,呵呵笑道:“我若是安份些,又怎会遇上你?我若遇不上你,你与这老和尚岂不是早就成了寻北酆魔王口中佳肴,枉死冤魂?”楚怀璧沉默以对。半晌才道:“恩师给我的那块瓦片,虽是幽都之物,但究竟能不能带我们进入幽都,我也没有把握,你若不怕,只管跟着便是。”瞽目老僧留给她的一块瓦片,就是自幽都所出。据说,还是后土娘娘所居之处,承天效法光大皇地庙顶上的一块瓦片。也是靠着这块瓦片,瞽目老僧才敢一路拖棺到这幽冥中来,欲往黄泉去埋葬此棺。只有那块瓦片,才能渡往黄泉。也只带着那块瓦片,才有可能进入幽都。瓦片与这泥棺,便是那北酆魔王与大梵寺对她和瞽目老僧紧追不舍的根源所在。若非这两方彼此争斗纠缠,她们也没有机会逃出生天。“快收起金佛!”薛荔忽然轻喝一声。楚怀璧也没有半点犹豫,衣袖一掩,法咒急诵,金佛金光尽敛。只闻一阵阵风声疾掠,似有人飞掠而过。过了许久,二人才敢抬头。入目仍是一片幽暗冥渊,却已不闻声息。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幽都之地幽暗无法视物,正是她们天然的庇护之所。薛荔笑道:“前后已经不下数十拨,恐怕这次不仅是那些鬼王势力,连九地枢机、十殿阴司都已经来了,郡主娘娘,我们怕是当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