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恢复原形。手中金刀也早已散去。长出一口气。有些怔怔然地看着自己双手。那就是……三界第一神的力量?难怪……杨小二要让他挨这么一顿毒打。以他之前的肉身,根本不能承受其力量。哪怕只有一丝。即便是现在,这一丝神力,也已经是他的极限。果然……强大得可怕!虽然他此时境界远远不可能看透关二爷的力量,但他仍能感觉到,虽然都是二爷,那杨小二的力量根本不是关二爷可以比拟的。就感觉……不是一个层次。寂静。死寂。不久前,还人流如织、喧嚣吵闹的三官庙,此时便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不闻一丝人声。静得似乎连中央处那香炉中的香灰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北海神子……死了?一刀……枭首……人头落地!人们看着禁制究竟中那掉落的巨大头颅,北海神子双目圆睁,满是惊恐、还有一丝茫然。却已经毫无声息。“轰隆隆……!”那具万丈尸身,此时轰然倒地,一阵地动山摇。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真的死了!“哗……!”死寂之后,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声浪。“他、他……真的、杀了北海神子?!”慈云寺的慧范声音有些颤抖。他如何认不出江舟来?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灵地,刚刚建起的慈云别院,就让这个不讲武德的小子横刀夺了去。他虽是认出赵太真的身份,心有顾忌之下,没有当面发作。可这些时日慈云寺可是都在磨刀霍霍,想要夺回宝地,顺便再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报应。只是因为赵太真的身份,加上去唐王驾前告状被拒见,一时有些摸不透他的来历,才耽搁了些。此时他却有些庆幸,幸好啊……没动手……若是西牛贺州的慈云寺,或是两位祖师尚在,自然不怕,但如今长安的寺中可没有人的脖子能硬得过北海神子……其余大教子弟虽然不似其他人那般骇然难以自持,却也是双目中异光涟涟。再看那江舟,虽都各有心思,但却已都无此前的淡然、不经意。在场能胜过北海神子的人,并不是没有,大殿前那几位就都可以说一句“不难”。但敢杀北海神子的,恐怕还真没有。见了方才那一刀,几个在场佼佼者,都有一瞬沉浸其中,观想面对那一刀的是自己。结果也基本都一样——挡不得!除了王善恶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挡下那一刀。不过挡不下,未必等于躲不了。那北海神子也是一样,他若不是太过轻视对方,以北海神宫的底蕴,他未必没有法子躲过这一劫。只可惜……也不知是北海神子太傲,还是那江舟太阴了……有这般力量,却甘愿让人打得那么惨……不过,此子实力虽有,但究竟能不能与他们同流并论,却还是未知数。只冲他敢杀北海神子这一份魄力,就足以令他们高看一眼。但是这份魄力的后果恐怕不容易承担。若能在北海神宫的报复下活下来,才是真正有资格与他们同流。“休走!”正当众人惊异之际,忽闻一声冷叱,庙中陡然有剑光寒彻,骤然冰封。众人一惊,转头去看,却原来是正阳洞天那两个弟子突然出剑,困住了与北海神子一道的白发女子。那白发女子不知是见北海神子身死,心中惧怕还是什么原由,似乎想要悄悄遁走。手里还抓着三个侍婢。带来的十几个侍婢,偏偏只带走这三个。只可惜,这里是三官庙,进出都只能走正门,想要在这里使遁法,万万不可能。悄悄离去之际,便被困住。出手之人,正是林疏疏与素霓生。他二人之前在江舟“濒死”之时本想出手,不过慢了赵太真一步。此时又见江舟“复活”大发神威,心中一松,却也想到了江舟突然出现的理由,定然是因他那三个女眷,怕有意外横生,便一直盯着。果然见得白发女子异动,当即出剑。这女子道行不浅,以二人之力未必能伤之,只是将其困住一刻,却是无虞。这一刻就足够了。见得众人目光被吸引过来,那白发女子也不见惧色。轻笑几声:“江舟,想不到,再次相见,你已有如此造化,实在可喜。”江舟皱眉:“你究竟是谁?”“你竟还没看出我是谁?”白发女子娇笑声中,身形忽然开始变淡。江舟神色微变,念头一动,南明离火剑呼啸而出。此时他已从内到外,无论肉身神魂、还是自身各种神通、法门都得到了彻底的锤炼,焕然一新。一身法力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举手投足间却已威力大增。无论是御使神通还是法宝,同样的法力,发挥出的威能远超之前,可同日而语。也是在此时此刻,他似乎才发挥出南明离火剑的真正威力。这是达摩祖师成道金身所炼降魔宝剑,岂是寻常之物?离者,亦名丽,有光明之意。所谓内外皆离,上下皆明,天下之人,悦其照耀,光辉盛美。堂堂皇皇,浩大光明。其势至正至大,无可抵挡。这把剑,也正是如此。一剑也,黄澄澄焰光明耀八方。骤然穿透白发女子,其形瞬间如影破灭。南明离火剑一出,其浩大之势便令众人大惊。方才此剑若出,纵然那北海神子没有大意,躲过那庚金之刀,也定然难敌此剑在手的江舟。只是他们并不知晓,此时的江舟,与方才的江舟,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江舟此时却是眉头微皱。因为方才剑出之前,他听到了白发女子传心之声。“小子,想杀我,可没这么容易。”“托你的福,数次坏了那副老骨头的好事,竟还将他一尊鼎炉灭杀,本宫主才能炼成太阴真形,压他一头,吞了他两尊鼎炉……”“哼,就算是那姓高的贱人也休想再奈何得了本宫主!”“作为答谢,这三个丫头,就当做是送你的见面礼了,你我终有再见之时……”这声音却不似她先前那般轻浮。反充满一种高高在上、冰寒刺骨之意。纵然白发女子已经在南明离火剑下破灭,但这声音却似附骨之蛆般仍在他心间回荡。太阴真形……是七绝宫主?难怪,他一直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他早已见过数次,但之前所见,都是她的太阴神魔化身。这次的白发女子也是一样。只不过这次这尊化身,却与之前所见,不可同日而语。老骨头……白骨老佛?看样子,那老魔也在这七绝宫主手下吃了大亏。“公子!”此时,一点红、纤云弄巧三人,在素霓生、林疏疏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江舟收回心神,看着哭成花脸的纤云、弄巧两个丫头,连一点红这样的老江湖此时也是红着双眼。“你们没事吧?”弄巧一边摇头,一边又哭又笑道:“公子,我们可算见到你了!”江舟张口欲言,却瞥见一旁那王善恶等人正朝这边走来,便转口道:“好了,没事了,其他的回去再说。”“见过江道兄。”过来的是大德观王善恶、天师府张鹤鸣、葛家道葛稚川,先后与江舟以同道同辈之礼相见。按理说,三人的身份道行,都在江舟之上,哪怕他刚刚斩了北海神子,也未必就能与三人争锋。不过三人到底是大教子弟,虽各有其性,于修养、礼数之上,却不会差了。其他人如玉府的啸风几使,却是因与江舟有嫌隙,虽同为道门,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去,没有一同过来。还有那西方教诸寺僧人,其中虽有有意相交之人,却因佛道两教之别,不好过来,另一部分却是不愿了。江舟对这三人观感也不错,便一一尽过礼数。便听那天师府张鹤鸣感叹道:“江道友,我曾听一位师弟提及道友,言语中多有敬服之意,”“我那师弟人虽冲和,却是性傲之人,少见他如此敬服一人,我也好奇得紧,今日得见道友,实是见面胜似闻名,怪道我那师弟如此推祟。”江舟奇道:“不知令师弟……”.张鹤鸣笑道:“他叫李伯阳。”江舟一惊:“原来是李兄。”他这才知道,原来与他们一道进来的李伯阳,竟是天师府一脉。“江道友。”一旁王善恶忽然开口道:“恕贫道直言无状,道友此番斩杀北海神子,恐怕是遗祸甚深。”葛稚川也道:“那北海神本就脾性乖张桀骜,睚眦必报,极为霸道,近来大胜北海龙宫,更是变本加厉,这禺帐里是其最为宠爱的子嗣,”“江道友斩了他,恐怕……那北海神不会轻易揭过。”江舟岂能不知?不过他也并不后悔。便随口道:“斩也斩了,还能如何?”王善恶道:“江道友若是愿意,贫道回返大德观中,当祈请祖师,为道友化解此桩因果。”张鹤鸣与葛稚川也道:“同为道门,我等也愿为道友说项。”既是有心相助,又为何要问他愿不愿?倒非是三人有意以此为要挟。到底是大教真传,道德高修。他们此前虽也有心利用江舟,但那是在江舟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前提下。为他们所用,同时也是保他周全,虽有俯视之态,却并无恃强凌弱之意。此时江舟既已表现出如此道行实力,可堪与他们一较高低,那自然就不能再如此行事之所以要问,不过是此事需提极大因果,纵然他们愿意去担,也得看江舟愿不愿意。因果循环,江舟此时若受了这番善意,将来也是得还的。“诸位道兄好意,江某心领了,只是此事却不必了。”江舟笑着回绝。他不喜欢欠人,但若是为保小命,却也不会介意伏低做小。但此时却是没这必要了。“唉……”三人似有所料,虽有失望,却也并不意外。“既然如此,道友便好自为之吧。”王善恶轻叹一声,便揖了一礼,道了一声罪,便上了他的貔貅火轮车。葛稚川亦是摇摇头,告辞离去。张鹤鸣倒是在告辞之前,多说了一句。“李师弟曾央求于我,若能见到江道友,定要照顾一二,道友道行甚深,他却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我既早已答应,也不好食言,道友若有所需,但请到城中天师府寻我便是。”说着,便飘然而去。天师府是唐王敕封,祖廷在龙虎山,但在这京城中亦是有御赐府邸的。江舟晃晃脑袋,也没有再多想。一回头,便愣住:“你们这么看着我做甚?”李真显、高柢,连赵太真,此时都已经凑了过来,紧紧盯着他。李真显黑着脸道:“你羞辱我。”“??”“哼!”李真显也不说话,怒哼一声,甩袖而去。江舟莫名其妙:“他怎么回事?”高柢抱臂道:“他说你扮猪吃虎,戏耍他。”江舟:“……”赵太真此时亦是好奇看着他:“你怎么做到的?”若说方才有谁能看出几分江舟的异常之处,便只有她和那王善恶了。只是纵然是他们二人,虽知道江舟突然实力暴涨,定然有异,却也看不出究竟为何。才问出口,赵太真又摇摇头:“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旋即又道:“你有什么打算?”她指的自然是北海神宫后续的报复。江舟咬牙道:“先下手为强。”赵太真奇道:“什么意思?”江舟却是道:“你们说,要汇聚万妖之血,一个个去杀,是不是太慢了?”“啊?”江舟道:“北海神宫一脉,也是妖吧?”“!”赵太真瞪大双眼:“你该不会……”“杀入北海神宫,取北海水族精血,解我人族困厄!”江舟恶狠狠道:“一劳永逸,这主意怎么样?”赵太真翻了个白眼:“你开什么玩笑!”她直接将江舟的话当成了戏言。因为这根本不可能。杀入北海神宫?就算是真仙也不可能做到。江舟仰头打了个哈哈:“哈哈哈,玩笑,是玩笑。”“咦?你们怎么不笑啊?”“笑你个头!”赵太真白了他一眼,便转身款款而去。但了解他的人,如高柢、素霓生、林疏疏,此时却是皱着眉盯着他。林疏疏怀疑道:“你真的是玩笑?”“嘿嘿,要不然你们以为我活腻了?”江舟敷衍了一句。玩笑吗?心中却是在想着杨小二走之前,他曾问过一句话。“真君,若我想做些什么,真君可愿将神力借予我?”他从那时候就想到了斩杀北海神子的后果。这种仇怨,除却你死我亡,没有第二种解法。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他早已生出斩草除根的念头。只不过凭他自己,那是痴人说梦。即便杨戬肯帮他,也未必就有把握。杨戬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你以为,我为何要助你?为了看尔等玩闹吗?”“……”好吧,在他眼里,自己这种生死之战,还真就是菜鸡互啄,小孩玩闹一样……“天条之下,无人可逆。”“我即便出手,也只能借由你身。”“不过,想屠尽北海神宫,我行,你不行。”“待你成就人丹九转再说吧,只有人丹九转,一念生阳,你才有可能承受得住莪神念降临。”说完,杨小二便再无声息。那两个字,却在江舟心中一直回荡。人丹,人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