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借你身子一用!”江舟猛的一惊。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手中这把破刀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神意沉入紫府之中。这声音与其说是他耳朵听到的,还不如说是他心中“听”到的。这声音,竟然是直接在他的紫府太虚中响起。只是,江舟只看到一点金光一闪,便发现自己的神意被禁锢在这紫府之中,无法回返肉壳。换句话说,他的身体,真的被“借”走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再控制、感受。。而外面之人,却是看到那只巨鼎突然动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不仅是宝月和尚和借军阵之力化身兵主的阴先生。归南雁之前虽口口声声说这斗鼎左右都是要处死的,对它并不在意。可实际上这鼎事关重大,出不得差错。他可以让那几个一品老妖逃了,却万万不能让这只鼎丢了。宝月和尚对他的金刚蔓荼罗法界十分自信,天下间能破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出五指之数。只是这只鼎来头太大,他也不敢小觑。“咄!”当下宝月和尚舌绽惊雷,一尊数百丈金刚巨像于塔前显现,周身三十七宝环绕。金刚巨像巨掌探出,捞出其中一只金刚杵,高高举起,朝骷髅兵主重重砸落。金刚杵当头砸落,那骷髅兵主竟如水中倒影,轰然破碎。漫天红黑色雾气四散流泄。下一刻,身披玄黄枯皮的红黑色巨魔又突兀地出现在金刚巨像后,双臂一张,直接扑了上去。竟瞬间与之重叠。那虚幻的金刚巨像如活人一般,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折磨,嘶吼挣扎着。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军阵之势,本就聚散不定。这种兵家大阵,一但成势,最是难缠。宝月对此也早有所料,并不在意。他本就是意在脱身,金刚一出,他已经将目标转向了巨鼎。而那尊红黑巨魔扑噬金刚后,丝丝黑气从其中窜出,重新化为阴先生的模样。也同样朝巨鼎扑去,只留下两尊巨像彼此撕斗。这巨鼎似乎能看到两人的动作,知道自己处境危急,竟然滴溜溜一转,陡然射出。“哼,想跑?”阴先生手爪一探,五指有黑色烟雾爆射,如道道黑色锁铁,瞬间罩向宝鼎。“呵呵呵……”宝月和尚轻声一笑,宽袖鼓荡,竟陡然暴涨,如充满风气的布袋一般,瞬间笼罩数里方圆。巨大的吸力扯得狂风呼啸,倒灌入袖中。那三丈余高的巨鼎竟也被吸扯得去势顿止,倒飞而来。下方,归南雁已经神色冷厉,张弓搭箭,一道金焰被他弦上拉出。弓弦一张,便延伸出一支燃烧着金焰的长箭,锁定了宝月和尚。“贼秃!”阴先生怒喝一声,双手一甩,黑雾倒卷,缠向宝月和尚。三人各自出手时,却忽见身影一闪,一人出现在三人之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那只巨鼎一足。“嗯?”怎的是他?!突然出现,将巨鼎抓到手中的人,竟然是江舟。对于江舟,此间三人虽都另眼相看,但终究还只是当作一个小辈,并不认为他能插入自己等人的争斗中。哪怕他那把刀很是古怪。因此见他突然出现,自然觉得意外。“哼,不自量力。”阴先生与江舟矛盾最深,见此冷哼一声,最先出后。五指箕张,黑气爆射。归南雁一惊,生怕江舟被对方损伤,正待松开弓弦。却见江舟一手抓着鼎足高举,一手竖胸,做出了个怪异的陌生手印。唇齿张合:“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这是一个奇怪的音节。明明从来没有听过,也不是他们所知晓的任何语言,但却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皈依三宝!传入众人耳中,只觉无比庄严宏伟,仿佛蕴藏无量慈心,无边悲悯。眼中又如见无量光照现黑暗。大庄严,大慈悲,大光明……仅仅是一个声音,就令他们生出膜拜、皈依之念。最不可思议的是宝月和尚。在场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一个声音的可怕。实际上,他此刻是有着热泪盈眶、五体投地的冲动,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是惊惧不已。“快看!”“那是什么!?”肃靖司众,楚军,以及在地上各自疗伤的尊胜寺众僧,甚至是整个江都城,都有无数人惊骇抬头。一尊庞大无比的法相,自江舟身后显现。这是一尊金佛,一尊高达数百丈的巨佛。此佛二足相交,结跏趺端坐于千叶青莲之上。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浩瀚、广大、伟岸、庄严、慈悲……江舟与巨佛同时张口:“我于百千万亿劫,清静不坏,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虚空之中,诸般异象纷呈。诸佛诸天人敬拜,恶鬼恶神皆跪伏,罪苦众生尽顶礼。此间阴阳两界,人仙鬼妖,皆有所感,惊骇莫名。“是地藏佛!”“是地藏佛啊!”江都城中,许多目睹金色大佛的百姓都是狂喜不已,纷纷跪伏,顶礼膜拜。自两江口江舟与“法海”成圣,地藏法相现世,就被江都百姓当成神佛降世。过后不久,城中百姓家中多有供奉地藏佛,元千山更是以紫金铸佛像。在江都,对此佛宝相早已人尽皆知。“这……”肃靖司中,归南雁止住了欲松开弓弦的手,神色惊怔。离此不远,妙华尊者与红衣法王等众僧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尊大佛。“老小子你敢戗行!”地藏宝相现世,震动两界时,江舟脑宫紫府之中,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青龙偃月刀已经不请自入,自己跑到了江舟紫府之中。对着紫府太虚中端坐的地藏帝神“破口大骂”。确切地说,是对着地藏帝神平举胸前,五指舒展,掌心向外,作无畏印的手掌。江舟此时也颇为怪异地看着一把刀对着一个手掌破口大骂。就是一个手掌,确切地说是一个掌印。他刚才很清楚地看到一个虚幻的掌印,出现在自己紫府之中。他被这个怪异的“手掌”禁锢在紫府中,甚至不能“看”到外间的情况。谷他这尊地藏帝神虽然有种种神异,但一直端坐在他的紫府太虚中,宛如死物。但这个怪异的“手掌”不请自来,鸠占鹊巢后,竟然能附身在地藏帝神之上,令其“活”了过来。“小子!你别拦着我!本神刀要砍了这老东西!”青龙偃月刀不住地颤鸣着,刀刃上冷滟精光四射。江舟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砍啊,我什么时候拦你了?不过,他看得出来,这青龙偃月刀明显对那“手掌”有着深深的忌惮。哪怕暴怒不已,却也只敢口嗨。这很不可思议。青龙偃月刀是什么?那可是关圣帝君的刀!随其征战一生,天上地下,也不知斩了多少人杰鬼雄,甚至是天上仙佛,也未必没有斩过。据之前短短的“接触”来看,这刀也十足的一个嚣张性子,竟然会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手掌”如此忌惮?那“手掌”似乎懒得理会青龙偃月刀的谩骂。其附于地藏帝神一掌之上,一时间,江舟几疑是地藏亲临。真的降下了法念,附于此神之上。帝神法相暴涨,绽放大光明云。本是混沌一片的紫府太虚,恍如开天劈地一般。光明普照,祥云袅袅。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几欲化为一片佛国净土。便在此时,高悬紫府虚空,鬼神图录之下的九转金丹滴溜溜旋转。无边紫气垂落,丝丝缕缕。却将无量佛光阻挡在外,不仅止住其蔓延之势,更是在一丝一缕地浸入其中,反将佛光化为氤氲紫气。一时间,江舟开辟出的这一片紫府太虚,竟渐渐分化两极。一边是无量佛光,一边是氤氲紫气。一边是地藏端坐,一边是金丹垂紫。地藏帝神平举在胸的那只手掌,掌心中竟突然睁开了一只金色眼眸。这眼眸睁开的一霎那,江舟其中威严无边无际,更有种种异象浮现。只觉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极乐佛国。却不过是一闪即逝。无边威严,种种异象,都已不见。眼眸转动,似乎朝九转金丹看了一眼,江舟竟从其中感觉到了几分惊异。“好你个老小子!终于肯露头了?小子!快让开,别拦本神刀!本神刀要斩了这老东西!”青龙偃月刀又颤动了起来。“……”江舟实在不想理它。只是凝神“看”着这只眼眸。莫名其妙连身子都被“借”了,他要说情愿那是扯淡。但这东西太诡异了。一个掌印?这么个东西是“活”的,还能“说话”,这本身已经够扯了。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能不知不觉间便将他禁锢。若是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江舟都不敢想这个后果。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东西竟然能令地藏帝神“活”过来。连他自己都办不到!江舟却不知道,此时外界的动静,令得世人比他更加难以置信。江都城中,百姓齐拜地藏。地藏大佛端坐空中,半胸已没入层云。风云舒卷四散,现出佛首,自云端垂下。此时,江舟便与这大佛动作姿态都一般无二,在大佛捧着宝珠的左手上跌迦而坐。“你、你……你竟敢……!”宝月和尚目光惊骇,在大佛与江舟身上来回移动。颤颤举手,指着江舟道:“你怎敢……你怎敢……”他唇齿颤动,却始终说不出江舟怎敢如何。此时的江舟,双目无神,但看在旁人眼中,却与那尊大佛一般,高居云端,俯视众生如蚁,淡漠无情。只是那大佛身具无量庄严慈悲,一般人反倒看不到这分淡漠。宝月和尚之所以如此惊怒,便是因为他发现这尊大佛的面容,竟与江舟有几分神似。这只有一个可能。这尊地藏大佛,是江舟自己修出的法相!当初两江口上,那尊震动阴阳两界的法相,竟不是那法海所出,而是他!这倒也罢了,他竟敢以己相代佛相!这简直是……毁佛谤佛!江舟,确切地说,应该是那只“手掌印”,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开口。端坐佛手上的“江舟”,忽然抬起一手。高入云天的地藏大佛,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松开锡杖,佛手缓缓下探,五指自然舒展。便是遮天蔽日!这一掌探下,竟是将宝月和尚与那阴先生都笼罩其中。二人俱是神色一变。这一掌,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庞大,一掌便遮蔽了一片天日。以二人的道行,百里千里,也不过是须臾间,再是庞大,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用?佛掌自从云端之上下探,缓缓下压。压得极慢,就算是普通人,怕也能在佛掌压下前跑出去。但此时,二人却是在原地兜兜转转,手段尽施,神通尽展,都始终在这佛掌覆盖之下。随着佛掌压下,那因大佛而现的诸般异象又变动起来。万佛齐拜,梵音阵阵,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鬼神恶啸而出,竟如化为真实一般,朝四面八方席卷。在这般佛境之下,见得恶鬼恶神纷飞,普通百姓心中竟也无惧,安神静定。那些鬼神四面八方席卷了一圈,竟然卷回无数山石,齐聚于佛掌之下。一时间,就如这佛掌虚空搬起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啊!!”阴先生惨啸一声,竟猛然爆裂,崩化成无数黑气,于漫天佛光梵唱,无量巨力之下,又瞬间消于无形。“咄!”而那宝月和尚也是口喝惊雷。月轮宝塔,诸般佛宝浮现头顶。在佛掌摄来的无量大山之下,颤动不休,当当作响。“咔、嚓……!”不过是短短瞬间,宝月和尚威震天下的金刚蔓荼罗法界,月轮宝塔法相,竟然就已崩裂。“江施主!”“难道你不想知道宝幢师兄下落吗!”宝月和尚惊骇欲绝,只觉大难临头。这一掌,不可敌!不能敌!莫说是他,纵然是方丈师兄亲至,也未必能与之相抗!宝月求生心切,便不顾一切地喊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