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嘟……”娑罗双树下,江舟盘膝坐在新添的矮榻上。边上是一个小泥炉,上面座着一个大水壶,正咕嘟咕嘟地翻滚沸腾着。也许是到了季节了,近日江都城阴雨连绵。难得今日得了好天气,江舟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去肃靖司了,就在这树下随性而坐。顺便参悟刚得的伏波分水术。正好看到壶中水滚,便掐了个咒诀,朝水壶一指。便见壶中翻滚不已的沸水顿时止息。除了冒出腾腾的白烟外,一片平静,全然不见滚沸的模样。江舟手指轻轻一转一划,壶中水如同被两片无形的屏障隔断,自中分开。满溢出来的水,并没有流泄出壶。反而变成了两面高出壶嘴的水墙。十分奇妙。江舟看得有趣,手指转动。一道水流自水壶中蜿蜒升腾而出。随其心而动,盘旋扭动,如若活物。坐在一旁的曲轻罗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并没有觉得江舟这稍显幼稚的行径有什么不妥。反而她自己都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江舟与她想处多日,几乎是形影不离。早就看穿了这曲傻子高冷圣女的外表下,心性其实和孩子差不多。对许多事物都有十足的好奇心。只不过也许是习惯,也许有她修习的功法原因,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正玩得兴起,几滴水从天上滴落。倾刻间便是一片迷蒙。这恼人的雨又来了。“哈哈!”江舟反而高兴起来,发出一声畅笑。双手直接朝天一挥:“去!”细雨如丝,绵密如烟。此时却应声一分。烟雨如帘,似被无形的大手挽起。竟避开了江宅。在一旁侍立的纪玄、纤云抬头看去。江宅上空数丈之内,滴水不落。似有一个无形的大碗倒扣,隔绝了绵绵细雨。天地间都是一片迷蒙,唯独院中清净。本就如诗如画一般的景致,更添几分神奇玄异之感。曲轻罗也一时看得痴迷。玄母教为仙门圣地,教中仙境胜景,远胜红尘俗世。.却未免空阔寂寥,没有眼前的人间烟火之气。过了良久,曲轻罗才收回目光。看向江舟,目现惊讶:“你从何处学得的驭水之术?”她看得出来,江舟这一手并不只是御水这么简单。单纯地控御雨水,即便是普通的武道高手,也能以强大的血气做到。江舟展露的这一手,却非如此。更像是……水有了灵性,在听他的命令而动。曲轻罗说着,忽然露出一丝疑问:“不过……既有此术,为何这两日你与我出门,都带着伞?”边上两人闻言,各有反应。纪玄低眉垂目,如若不闻。纤云低下头,眉眼含笑。这几日,江舟常常与曲轻罗一起出城,她自是看在眼里的。江舟却是神色一滞。我想说这是巧合……你信吗?看着曲傻子越来越怀疑的眼神,江舟觉得有点有口说不清的无奈……他跟着曲轻罗出门,确实没有别的心思。而是也对她口中的黄河水府生出了兴趣。鬼神图录中所显化的画面,虽只看得清鱓鼍,其余一切人、事、物,都是模糊不清。但也足以透露出许多信息。就如当初有妖魔与鱓鼍大战,兴起黄河水患。其起因就与黄河水底下某处所在有关。从鬼神图录中,江舟还是可以看出,二妖是因为争夺什么,才掀起了那场大战。鱓鼍的命运虽然是自此而变。但那一战中,它却是胜出者。自此之后,它便一直守在黄河底下的某处。便是曾与那妖魔起了争战之地。即便是后来肃靖来追捕,它也没有离开那处地方。本来以它的本事,想要逃离,并非不可能。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令其死守原地,不愿离开半步。但它当时即便有意地将肃靖司引离那处地方,却也不愿远离。仿佛怕自己一但离开,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江舟有点怀疑,那处地方,没准就是曲傻子所说的黄河水府,前祀帝陵。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这几日曲轻罗去黄河寻找的时候,他都跟着一起。鬼神图录中虽然看不清,可一但遇上,江舟十有八九能认出来。不过这些话他也没法说出来。事关鬼神图录,别人要问他怎么知道的,他更不可能说。“咳……”江舟只好含糊地敷衍:“曲姑娘不要误会,这伏波分水术,我也只是刚刚才悟透……咦?纤云,弄巧那丫头哪去了?有两天没见她闹腾了。”虽然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很管用。纤云露出几分担忧道:“公子,弄巧自前几日淋了雨回来,就一直病着,浑身无力,在房中躺着呢。”“这么严重?”江舟闻言眉头微皱。前几日似乎是跟他说过这事,不过他以为只是个小感冒。又被虞拱一打岔,就忘了。“怎么不请大夫?”纪玄接口道:“仆已经让游老四去请了,按理应该到了,许是突然下雨,路上耽搁了。”曲轻罗却已经起身道:“我略通医术,我去看看吧。”江舟这才想起,当初在南州,曾见过曲傻子救治过不少流民,应该不只是她说的略通医术这么简单。连忙起身道:“那有劳曲姑娘了。”几人来到弄巧所在的房间。弄巧的病,比江舟想象的更严重。正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眼,小脸微皱,嘴里喃喃有声,似乎在做什么噩梦。气息十分虚弱。江舟一见便皱起了眉。即便他不通医术,也看得出来,这不像是单纯的生病。曲轻罗坐到了榻沿,纤指搭上了弄巧手腕上。过了一会儿,细眉微蹙。“奇怪……”纤云急道:“曲姑娘,弄巧怎么了?”“看脉相,她只是受了风寒,阳虚不振,不过……”曲轻罗迟疑了下,收回手,抬头轻声道:“她身子别有怪异,我医术浅薄,看不出来。”纤云一急,回头道:“公子,那怎么办啊?”“别急……”江舟刚出言安慰,门外忽传来一个声音道:“她是撞了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