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都尉大人,您急急忙忙赶来,就是要说这事?”江舟脸上笑容如常。许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心中疑惑。难道登闻犯阙,三剑出世之事,真的与他无关?她起初听到白麓书院祭月诗会上,有一位谪仙人横空出世,不仅在诗会中一个人一壶酒,斗败天下名士大儒。更是当场立言,骑乘神鸟凤凰,衔紫泥诏书,瞬息万里,独入京城,敲登闻鼓,叩阙告御状。令一州刺史锒铛入狱不说,竟然还铭刻圣道,令浩然长河现世,显化天子、诸侯、庶人三人。天下尽皆震动!只听到登闻犯阙一事,许青就下意识地认为与江舟有关。毕竟这事是江舟最先发现,当初与她谈起六府台轻纵鲍信时也是义愤填膺。她很难不怀疑。不过眼下从江舟身上看不出异常,她自己也认为不大可能。毕竟她这个部下虽然天资卓绝,也堪称人中俊杰,但比起那位最近天下盛传的谪仙人来,还是差得太多。他若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屈居在肃靖司,做一个小不的校尉?许青摇摇头,放下杂念。说道:“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就怕你一时冲动。”“你能看开就最好,六府台重审鲍信,确实查出了些疑点。”“但是……”“你也知道,刑不上大夫,而且鲍信虽无大儒之实,却有大儒之名,堂堂当世大儒,那些文人,是断然不会让他丢了体面,便判了个罢官归乡。”江舟笑道:“恐怕不是疑点吧?”许青淡然道:“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来还是要问你,陛下谕旨,虽是让你我去重查谋逆一案,但其实还是以你为主,你想如何去查?”是啊,确实不重要了……江舟心中暗叹一声。闻言抬头反问道:“都尉,你说陛下是真有意要查此案吗?”许青沉默半晌,才摇摇头。江舟笑道:“如此重要的案子,若真有心要查,怎会让我一个校尉去查?”“还让太守府、提刑司、霸府军同时听命于我?”“呵呵,即便有圣祖金敕在手,那也未免太过儿戏。”“不管有意无意,圣谕既下,你我总要有所作为,你这样躲在家中,一躲就是月作,究竟想干什么?”“要不是范太守和谢总捕在前面挡着,你这大宅早已经被人踏平了信不信?”许青翻了个白眼,又盯着他道:“我听说最近风头极盛的那位谪仙人,与你是同门,该不会月前那事,真是你与他一同谋划的吧?”“哈哈,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江舟笑道:“他确实与我是同门,不过方寸山小能藏一心方寸间,大能囊括寰宇,我就连山门都还未真正踏入,又如何能尽识其中同门?”“不过,若说这位李师兄所为与我全然无关,那也是不可能,”“当日他持师门信物来寻我,要与我一起赴会,你说我能拒绝吗?”许青盯了他半晌,才缓缓点头:“我信你,但外面可是有无数人想找到这位谪仙人,他们或是想兴师问罪,或是想攀附结交,”“这些人可不会听你说那么多,以后可有得你头疼。”江舟摆手笑道:“李白与我同门,交情却没有多少,他是天上的谪仙,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校尉,烦我有何用?”“罢了,不说这些。”江舟转移话题道:“您不是说过,有传言说当今陛下有意纵容皇子争斗,都尉可知其中原由?”许青淡淡道:“或是为选储君,或是别有考量……”她看了江舟一眼,颇有告诫之意:“总之,不是我们该掺和的事。”她正色道:“江舟,你我虽身在公门,却也不过是因为公门之中好修行,”“说到底,你我还是修行中人,在其位,谋其职,尽其事,便够了。”“于修行一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资之人,若是心无旁骛,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即便是踏入上三品,打破三百年寿限,得享长生,也不是不可能,”“可千万不要为了其他俗事,荒废了修行,误了自己。”江舟点头道:“多谢都尉,我省得。”“行,看你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言了,陛下圣谕,不管如何还是要做做样子,你明日便回司中点卯吧。”“你那位同门扔下三剑,除了庶人剑实在无法追寻,天子九剑,与八百诸侯剑的去向可是天下瞩目,如今那些诸侯王公即便有什么心思,暂时也不敢妄动,就算想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这么算起来,那位谪仙人还真是做了件好事。”许青摇摇头,说了几句便又风风火火离去。江舟送走她后,回到小楼边,那株桃树下。桃树上已经绽放一朵桃花,陈青月俏生生丽于其上。她看向江舟,目中带着异色:“我没有想到,你竟能做到这一步。”陈青月也知道了外界之事。她没有询问,就确定了外间传颂的谪仙人定与江舟脱不了干系。江舟摇头自嘲一笑:“可惜,想做的没做成,倒是把这天下弄得更乱了。”“天下何时不乱?”陈青月妍丽的脸庞带着淡然:“如此,未必不是件好事。”她抬起眼睑,双目清澈如水:“公子心有杀意,你想刺杀鲍信?”江舟没有说话,转身径直离开。陈青月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桃花重合。……江宅正厅。“打听到了?”江舟看着下首的王重光。自从将元千山下狱,王重光就锲而不舍地想尽各种办法,想投入他门下。江舟一直未曾理会。这次将他找来做此事,王重光没有多问,十分卖力。短短半天,便似乎有消息带回。王重光抱拳道:“回大人,打听出来了,有人看到他从六府台大狱出来后,并未回陈都,而是去了荒野,进了六指峰中。”六指峰?就是消闲谷所在……江舟起身道:“你办得很好,你心中所想,我答应了,去寻乙三四吧,他会为你安排。”“多谢大人!”王重光大喜告退。江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身上走出一道虚影,悄无声息地潜出江宅。……六指峰,消闲谷。“你来了……”鲍信原本是个须发黑亮的中年模样,此时须发花白,就像一个垂幕老人,坐在池塘边上,手里拿着一根钓杆。对于“李白”的到来,他似乎早有预料。甚至连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一般。“李白”负手缓步踱来:“知道我要来,为何不逃?”“呵呵……”鲍信仍然注视着眼前血池,似乎真能从里面钓出鱼儿一般。“老夫为何要逃?”“李白”笑道:“你既然到此刻都未死,当是惜命之人,如今我要杀你,不过反掌间,何言不需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