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竟然对这个男人的告白心动了。第83章峯岸渚的生活中突然多出来了一个陌生的人。他绅士温柔,做事熨帖,除了身上绑着奇怪的绷带以外,好像就是一个完美的人了。男人的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直接洞察他内心的想法,永远都可以在他最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把那样东西递上来。说实在的。他有些不习惯。在病房里躺了几天之后,峯岸渚终于得到了医生的许可,可以试着下床走路了。他还没有恢复得利索,现在只能每天在楼道里遛一遛。等再过一段时间情况好了以后,他就可以按部就班地,跟着计划开始复健了。到那个时候,他的恢复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医生初步估计他可以在一个月后恢复如初,然后出院。峯岸渚拄着医院里的拐杖,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动着。他这样看起来每天的运动量不大,可实际上耗费的力气却是不少,基本上这么走一圈下来,一脑门子就全都是汗了。太宰就是这时候来的。需要帮忙吗?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从斜后方传来,峯岸渚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连续相处了好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很熟悉太宰治的声音了,所以后面的人刚一出声他就认出来是谁了。峯岸渚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先和人打招呼,还是先努力让自己把身体转过去。最近他总是会下意识地避着太宰。虽然他怎么避不过就是了,不过想来对方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只是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那样一副温柔的样子面对他。这样下来,峯岸渚反而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了。他不是第一次遇到正面过来和自己告白的人,但确实第一次有了类似于心乱到惊慌失措、甚至在太宰出现的时候把自己塞进地缝里的心情。峯岸渚不是傻子,他很明白自己出现了这样的情绪意味着什么。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反而更加不想靠近太宰了。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这么快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感情,更恐惧于太宰每次恰到好处的体贴周到。他太好了,以至于峯岸渚害怕得不行,自己会这样沉溺在对别人的依赖里。一个人依赖着另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这是他在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理解到的。他的母亲柔弱善良,一生之中做的最有勇气的事情,就是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那个父亲。那个可怜的女人以为自己嫁给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抛弃了当时蒸蒸日上的钢琴家事业,义无反顾地成为了一名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然而事实却是她所托非人,她的丈夫或许曾经短暂地爱过她,只是很快就又被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吸引住了。婚后第二年,峯岸渚的父亲就出轨了。然后就是一段漫长的欺骗。峯岸渚从小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在多数的时间里,对方除了忙工作的事情,就是陪着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仿佛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小学升国中的那一天,父亲出轨的事情败露。他的母亲守着十年如一日的空房子,抱着他第一次哭得那么痛苦,从此母亲就一病不起了。没过多久,这个深陷爱情、又被爱情捉弄的女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母亲去世的当天,父亲就领着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回家了。看着只比自己小了几个月的妹妹,峯岸渚在那一刻起终于知道了,他的家彻底散掉了。父亲迫不及待地和别的女人再婚,峯岸渚就在那个曾经的家里,再也待不下去了。恰逢那个时候,他的外祖父母心疼他,干脆做主把他接到了家里。只是可惜他的外祖父母年迈,祖孙三人才一起生活了一年,两个老人就一同撒手人寰,留下彼时才不过十四岁的峯岸渚。一年之内接连送走了三个最亲近的家人,峯岸渚已经锻炼成了百毒不侵的钢铁心脏。他不想回到过去那个所谓的家里,就守着外祖父母留下来的小房子,和省下来的一点积蓄过日子。后来他的舅舅来了,外祖父母的房子也没了,峯岸渚自己租房出去住。他没有多少钱,就只能在环境脏乱差的破旧公寓里,租住了一间单人房。房间不大,但好在他有手有脚,也会打理清扫,这样一来屋子里也算是干净整洁。等到国中一过,升到高中的峯岸渚就有了可以兼职的资格,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打工岁月。而他那位父亲就像是没有过他这个儿子一样,从不过问有关他的事情,甚至连生活费都没有给过。峯岸渚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报复他那位父亲,就算报复成功了,他的家人也不会活过来,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他依旧有一股气始终咽不下去。他不想报复,但依旧在日日夜夜地努力。他只是想自己以后如果可以出人头地了,等到某一天在大街上再遇到那位父亲,能够衣着光鲜亮丽,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他想告诉他没了你,我依旧过得很好,甚至让你嫉妒。仅此而已。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峯岸渚都是一个人过下去的。他习惯一个人了,也不想让自己的生活里出现第二个人的痕迹。所以当他察觉到自己对太宰不一般的感情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羞涩,而是如坠地狱一般的恐惧。他怕重蹈母亲的覆辙。怕得要死。怎么一直站着?是累了吗?身侧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扶住了峯岸渚。也好像把他从无边无际的过去,拉了出来。太宰笑意吟吟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伸出一根大拇指,抹了抹峯岸渚额头上的汗,语气熟稔,瞧你这一头的汗,是不是有没有听医生的话,多走了好几圈?你这样可不行。昨天不是答应好了,要严格按照医生说的来吗?我明白你想快点恢复的心情,可是你的身体现在还不足以负担这些渚?峯岸渚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不语。怎么了?太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我们得快点回病房了。峯岸渚终于回过神来,视线仿佛是什么灼伤到了一样,左看右看,就是不再去看太宰的方向。没事。我们走吧。他心里刚刚下的决定,再次被太宰一次简简单单的露面给打乱。峯岸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伸手去触碰太宰治的冲动,他想要与他拥抱,想要与他接吻,心绪在流转之间就好像是已经走过了几百个来回。最后,他把自己所有的蠢蠢欲动再次按了回去,塞进心里的一个小宝盒,落上了锁。也就是因为这样,峯岸渚没有看见在他惊慌地逃离太宰的眼神的时候,男人的嘴角蓦地上扬了几分明显的弧度,像是一只算计到了老实人的狐狸。峯岸渚在太宰的搀扶下,慢慢转过身来。正当他想要迈开步子,一点点朝前挪动的时候,在他正对面不远处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个男人个头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娇小。一头褚色的头发半长不短,发尾被主人用黑色发圈束住,规规矩矩地贴服在他肩膀一侧。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小巧的马甲,一袭黑色的西装长裤包裹住他比例完美的双腿,脚下的皮鞋纤尘不染。男人的头上带着一顶黑色小圆帽,臂弯处挂着一件长款的纯黑大衣。他容貌俊美,甚至可以说是少有的漂亮,然而此刻这张脸的主人却正在肆意使用着,他那张帅气的脸。他的脸部隐隐有些扭曲,一双蓝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场景一样,被主人竭尽所能地瞪了起来,好像是在说草!刚刚那个正常得和正常人一样的人是太宰???作者有话要说:套路第二步温柔绅士太宰治做事体贴太宰治第84章峯岸渚愣了一下,随后揉了揉眼睛,面前的褚发男人已经收敛起了刚才过于夸张的表情,好像他刚刚看到的是幻觉一样。应该是他看错了吧?他有些犹豫地想道,一个人的脸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峯岸渚太过在意自己的错觉,转头看向太宰问道,这位是?小渚叫他中也就可以了。太宰的嘴角依旧噙着一丝笑意,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温柔模样,中也是我在公司的同事,刚刚和我一起出去处理事情,因为那边离医院不远,我就干脆让他顺路把我送来了。哦峯岸渚点了点头,然后颇为尴尬地和人打了声招呼,你好?站在他对面的中原中也没有回话,反而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太宰,脸上的表情更加难以言喻了。他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平复自己心里波澜起伏的情绪,太宰,你这家伙又打什么现在天气冷了,你穿着一件单衣站在外面应该挺冷的吧?不如我们先回病房吧。太宰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中也的话,询问地看向身边的峯岸渚。峯岸渚原本还不觉得,一听太宰这么一提,才觉出来有点凉了。他刚刚才在楼道里走了几圈,身上都是汗,再这么待下去估计很容易就要感冒了。要是平时他还不怕普通的小感冒,可他现在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还是注意点比较好。于是峯岸渚点了点头,在太宰的搀扶下慢慢走回了病房里。这么一打岔,他也就忘了刚才中原中也说到半截的那句话。在经过中原中也的时候,峯岸渚一心都放在走路上,也就没有发现太宰微微朝中原中也瞥过去的眼神。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和他面向峯岸渚时的目光大相径庭。这才应该是太宰治最真实的面目。中原中也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来自首领的警告,他微微敛眸,后退了半步以示尊敬。即使他讨厌面前的这个男人,讨厌到恨不得直接一脚把人从楼上踹下去,他的身份依旧是自己的上司,是自己宣誓要效忠的港口黑手党,唯一的首领。*峯岸渚躺回病床的时候,看了眼太宰的身后,发现那位气势极强的褚发男人已经不见了。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中原先生呢?太宰的眼神一暗,语气里的温度顺势降低了几分,中也还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哦。峯岸渚点了点头,他实际上不是很在意中原中也的行踪。又不是他认识的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刚刚也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句。他看了眼太宰,用眼神暗示他。那你呢?你同事都这么忙了,你还待在他这里合适吗?太宰直接无视了峯岸渚的眼神。他为峯岸渚掖好被角,低头看似随意地问道,今天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点别的了,只不过味道主要还是要以清淡为主,不能太油腻。峯岸渚眼睛一亮,他终于能换口味,不再喝汤喝粥了!讲道理太宰每天让人送来的三餐其实味道都很不错,但任谁接连好几天都吃的是同一种食物,只怕也是会腻的。他短暂地忘记了去追究太宰为什么不去工作的事情,兴奋地和对方说道,那我们可以吃拉面吗?昨天他看电视节目的时候,看里面的主持人吃豚骨拉面都馋得不得了了。太宰假装考虑了一下:那好吧,我让厨师帮你把面条煮软一点。好耶!峯岸渚高兴得像是一只冲进白菜地里的小猪。不过你也不能吃太多,一整份拉面肯定是不会让你吃光的。他敷衍地应和着太宰后面的那句叮嘱,脸上的高兴依旧不减。到时候面条送都送来了,他不吃完的话岂不是要浪费食物了,最后肯定还是要进去他肚子里的。峯岸渚保持着这股莫名的自信,一直持续到了晚饭送来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宰从那一大份满当当的拉面里,挑出了一小碗的面条,然后把小碗送到了他面前。快吃吧。太宰温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传过来,吃完这些,等会儿再喝完鱼汤补一补。那、那我剩下的拉面他眼巴巴地望着剩下的一大份拉面,和他面前的小碗比起来,那份拉面的分量根本就没有减少多少。太宰看着他,笑容灿烂,剩下的我吃。峯岸渚被气得差点没吃进晚饭。他没有再去理太宰,满脸上写的都是我生气了的字样。偏偏以往某个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解决了一大碗拉面。峯岸渚恨得牙痒痒,一顿晚饭吃得像是面对仇人一样。太宰在他的磨牙声中面不改色地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明天再过来看你。快走吧你!峯岸渚巴不得他赶快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好以后也别来了!太宰已经快要走出病房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那可不行。他笑得和朵花一样:我现在是在追求你,一天不见到你的话,我会很想你的。峯岸渚老脸一红,到了嘴边要怼人的话就给忘了。太宰这次是真的走了。峯岸渚躺在床上,一开始还沉浸在自己没吃够拉面的愤懑当中,越想越气,干脆又趁机在心里多骂了几句狗男人。后来又等了一阵,他怒火降下来了,脑海里也顿时清明了不少,整个人旋即一顿,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股懊恼的神色。他怎么会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这么自然地对一个还不熟悉的人。峯岸渚伸出一只手放在额头上,眼中的神色明明暗暗,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他张嘴,喃喃自语道,等明天吧,明天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太宰出了医院之后,就径直上了门口的一辆火红色的跑车。车里的驾驶座上,正坐着他刚刚说有事离开的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双臂抱起,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最近天天往医院跑,真是遇到什么喜欢的人了,结果现在连人都没追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