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短信发出去近五分钟,白栀才意识到这个要命的错误。
她此刻还沉浸在“塑料老公居然和她竞争对手一起吃饭”的愤怒中,这条错发的短信让她脑海内轰了一下。
好在顾维安没有回复。
或许他还没有看到,白栀如此自暴自弃地想。
但迟早要看到的,她又无法撤回。
白栀第一次为手机短信竟然没有撤回功能而感到绝望。
赵青山已经走了,她头抵在桌子上,冷静思考几秒,又拿出手机,重新编辑短信。
白栀:「对不起,打错了」
白栀:「我刚刚想说的是很讨厌你,你真恶心,我讨厌死你了」
几分钟后,顾维安回复了。
顾维安:「我知道」
白栀:“……?”
你知道什么啊????
白栀:「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白栀:「真的发错了」
顾维安:「那就当发错了吧」
白栀没有力气再和他解释了,她登上那个网站,把里面写过的东西全部清空上锁,申请账号自杀。
垃圾网站!随便口口!毁她名誉!
下午轮休,白栀回了父母家。
到底还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情。父亲正在喂后院池塘里的那些鱼,而白锦宁拿了把剪刀,仔细地修建花枝。
听见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白锦宁抬头,看到白栀后,笑了笑,拿剪刀拨开花枝:“怎么了?谁把我们栀子气的这么厉害?”
白栀说:“我没生气。”
白锦宁慢悠悠地剪下一截花枝:“算了吧,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话,一翘屁股——”
“妈!”赶在白锦宁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之前,白栀急切打断她,再三重申,“我没生气。”
“嘴硬,”白锦宁又剪掉一朵花,“顾维安惹的你?”
良久,白栀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一声。
“一猜就知道,”白锦宁放下剪刀,旁侧佣人递上手帕,她仔细擦拭着手,把指尖上沾到的植物汁液轻轻拭去,“我不是让你对他好点吗?”
白栀哼了一声。
“别的且不说,顾维安品行没有问题,也适合你这性子,”白锦宁说,“栀子,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嫁给顾维安吗?”
她说话声音不急不缓,但其中的意味却很残酷。
白栀没说话。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你叔叔从部队退下之后,君白集团的业绩就开始大幅度下滑,再也不是往日的风光,”白锦宁说,“顾维安的父母过世的虽然早,但你别忘了他舅舅都在中——”
顿了顿,她继续说:“君白不能断在你我手里,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要你嫁给顾维安,不是让你只当一个联姻的工具,你是我们君白的未来,栀子。”
白锦宁走到她面前,摸摸脸颊:“你可以不爱顾维安,但至少要为了我,为君白坚持两年。这两年里,你和顾维安的婚姻不能出丝毫问题。”
白栀反驳:“婚姻出不出问题,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白锦宁弹了下她的脑壳:“那我教你。”
白栀:“嗯?”
白锦宁说:“我给你制定一个计划表,你每天按照计划做,就当工作。每次完成后,打卡报备,我就给你1万奖励。”
白栀断然拒绝:“我看上去像那种很缺钱的人吗?”
白锦宁淡淡开口:“两万。”
白栀提高声音:“……富贵不能yín ,贫贱不能移。”
“三万,”白锦宁转身就走,“不做就算了,从明天起你单独的零花钱也没——”
“我做我做,”白栀连忙拉住她,碎碎念,“妈妈我真是您亲生的吗……”
—
为了钱而抱大腿这种事情,白栀还从来没做过。
她锦衣玉食地长大,物质上没吃过苦头;钱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没有钱绝对不行。
于是,等顾维安来接她的时候,白栀仍旧陷在一种迷茫的状态。
她还因顾维安答应林念白这件事而生气,另一方面,她又想起白锦宁交代给她的“任务”。
做的话,每次三万;不做的话,现在的零花钱也会被无情取消。
白栀如今的职位薪水远远不够她的日常开销,而且妈妈答应她,不会给她安排乱七八糟有违尊严的计划——
白栀病恹恹地坐在车后座,她这幅无精打采的小模样很快引起顾维安注意。
今晚他没用司机,自己开车,透过后视镜看她的脸。
白栀的口红已经快没了,她没有补妆,其实也并不用补,这样也很好。
她第一次涂的口红,顾维安从她唇上细细品尝过。
与她的滋味别无二致。
白栀忽听见手机叮咚响。
白锦宁:「今日计划:要对顾维安真情实意地说出“你真好,我爱你”」
白锦宁:「备注:需要录音作证,伪证扣每月三分之一零花钱」
白栀:“……”
还不如杀了她。
拿出手机,白栀开始用计算器认真计算,仅靠君白每月发的薪水,她还能不能养活自己。
正算着,忽然听见顾维安问:“今天怎么没什么精神?”
白栀沉默两秒,选择实话实说:“你中午和林念白吃饭了?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我的竞争对手——”
“林念白?那个在群里发你左搂右抱照片的人?”顾维安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和她一起。”
白栀恼怒地扒着车座:“那赵青山——”
顿住。
脑袋灵光一闪。
白栀问:“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夏雅之,或者我现在带你去看监控,”顾维安说,“我今天一直在公司。”
白栀默默地退回去,她拿出手机,调到录音界面。
她按住录音键,清清嗓子,放柔声音:“顾维安。”
“嗯?”
“你真好,”白栀慢慢开口,“我爱你——”
顾维安忽然刹车,车子紧急停住。
他一言不发,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外的黑暗。
唯有一粒星辰闪烁明亮。
而白栀抓紧时间松开按钮。
下一瞬,两人同时开口。
顾维安:“关于普珏尾牙——”
白栀中气十足:“——我爱你塞北的雪,这首歌你听过没有?”
一句话成功挽回尊严,也打断了顾维安的话。
顾维安沉默两秒:“……没有。”
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喜悦里,白栀隐约记得方才顾维安提起了普珏尾牙,兴致勃勃地趴座椅背,身体前倾,脸贴在顾维安耳侧,激动不已地问:“怎么?你决定好选择我们君白了吗?”
顾维安捏住方向盘的手背爆出青筋,他面无表情:“没有。”
白栀困惑不已:“那你刚刚说——”
她离的很近。
随着说话,呼吸,有股异样的热流在顾维安耳侧微微荡漾,如落在江南湖面上荷花下的丝丝细雨,搅出一圈圈平息不了的涟漪。
“我刚刚想说,普珏尾牙宴初步定在1月9日,”顾维安看她,“想让我选君白,你个小兔崽子还得继续努力。”
白栀:“哼。”
她不满地坐回去。
行叭。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至少她知道了顾维安没有选择林念白。
这也勉强算是件好事吧。
她全然不知,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
白栀再见到林念白,是在公司例会上。
林念白的妆容依旧和先前一般精致,微笑也无懈可击。今日负责主持会议的是业务副经理邓崎,他先是大力赞扬了林念白近几日对营销部的改革,满是溢美之词。
末了,邓崎顿了顿,又说:“关于前几天匿名群的事情,我要为念白做个澄清。”
会议室中顿时鸦雀无声。
转笔的、试图拿手机摸鱼的、甚至敲键盘做记录的人都停下手中动作,纷纷抬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在邓崎、白栀和林念白身上。
白栀微微皱眉。
这还有什么好澄清的?难道还要洗白说是被盗号了?
邓崎慢吞吞开口:“念白的账号被盗了——”
白栀举手,打断他:“邓总。”
邓崎微微皱眉,看她:“什么事?”
白栀站起来,清晰地开口:“据我所知,世嘉那边所提供的这份app防火墙性能不亚于军用,不存在被盗号的可能性。”
这是事实,她坦然直视邓崎的双眼,不躲不避。
邓崎移开视线,示意她坐下:“没有公司会宣传自己的产品百分百安全,一定存在有未知漏洞的可能……也可能是有人恶意登陆了念白的账号,咳……”
他拍了拍桌子:“总之,此事和念白没有关系,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对她的恶意中伤。”
邓崎转而看白栀:“还有你,白经理,平日里你言行过于出格,这不是一个客房部经理该有的素质。”
会议室中无人说话。
没有人想到,白栀竟然敢下犯上。
而白栀也没有想到邓崎如此不讲道理,为了维护林念白,竟然昏庸到连这种理由都编的出。
直接硬洗,颠倒黑白啊?
还真有你的。
白栀平静地问:“那依照邓总的观念,当有人想打我的时候,我就该站着挨打?这算什么道理?”
邓崎一愣,花了好久才说:“现在不是有人要打你的问题,是你的言行——”
林念白咬唇,口红被她蹭掉了一个角。
会议室里,虽然无人说话,但暗潮涌动,犹如深海下的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