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过战场”裴满西楼又问。许新年还是摇头。这位出生蛮族的读书人微微摇头,“你虽主修兵法,却是纸上谈兵,怎么和我论兵法。”竖瞳少年玄阴嘲笑道:“你莫不是也著了兵书,要拿出来与我大兄一较高下”见许新年被蛮族嘲笑,众人亦感丢人。张慎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心说这小子脑子糊涂了为师都自愧不如,他跳出来作甚给我报仇么。不过,让他受一受挫折也好,许辞旧就是太顺了,不管是家境、求学、官场,他都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许新年抬了抬下巴,傲然道:“没错,我这里确实有一部兵书,请裴满兄指点一二。”“”包括张慎在内,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许新年,目光极为茫然,与裴满西楼一样,他们怀疑耳朵出问题了。许新年不理众人,从怀里摸出一本浅棕色书皮的线装书。裴满西楼看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孙子兵法。饱读诗书的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并非当世流传的兵书,也不是朝廷刚修的,赠予他的那些老调重弹的兵书。但他是个爱书的人,不会因书名而轻慢了任何一本书,抬手摄来,微笑翻阅。“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开篇还算不错,简单的陈述了战争的重要性,颇为一针见血。继续往下看:“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裴满西楼微微颔首,收起了内心的些许轻慢和审视心态,能写出这一句,著书之人确实有些真本事。当他看到“兵者诡道也”时,终于动容,瞳孔略有收缩:“妙,妙啊此言甚妙。”裴满西楼如饥似渴的看下去,渐渐沉浸在知识海洋里,流连忘返,把周围的一切都忽略了。此书有十二篇,内容博大精深,它不但描述了战争理论、经验,甚至还总结出了战争的规律。这本书已经超脱了计谋的范畴,书中阐述的东西,不仅限于简单的计谋兵法,而是一种更宏观,更高层次的东西。比如,书上说,政治是决定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层次高一下子拔高了,裴满西楼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蛮族打战,只是为了劫掠,裴满西楼也认为打仗就是打仗,战场之外的因素固然重要,但战争的胜败,终究是双方战力的落差。兵书的字数不多,相比起他厚厚的一大本,显得简陋无比。可它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值得让人深思许久。反观自己抄录各个战役,努力的用文字分析细节。总结各种阵营,强调士卒重要性贻笑大方。当然,这本书也有缺陷,比如它通篇都没有提到武夫的作用,以及如何利用武夫。许久之后,裴满西楼终于从沉浸式阅读中挣脱,发出满足的感慨:“受益匪浅,受益匪浅”接着,他发现周围的大奉人直勾勾的看着他。众人都傻了。刚才裴满西楼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充分给他们展示了“欣喜若狂”、“叹为观止”、“如饥似渴”等词汇。让人无比好奇,书中到底写着什么,让一位才华惊艳的人物,做出这般反应。裴满西楼看了眼许新年,又看了眼手里的孙子兵法,犹豫着,挣扎着,最后长叹一声,深深作揖:“许大人,是在下输了。“在下别无所求,只想恳请许大人让我抄录此书,在下愿行弟子之礼,称您一声先生。”此书确实远胜他写的北斋兵法,嘴硬没有意义。竖瞳少年玄阴,眼睛瞪的圆滚:“大兄,你,你”妩媚妖娆的黄仙儿,此刻,娇俏的脸庞终于没有了慵懒散漫的自信,花容微变。哗然声响起,炸锅了一般。裴满西楼认输了,自愧不如。而且,为了能抄录许辞旧所著的兵书,竟不惜以学生自居。勋贵、武将们直勾勾盯着裴满西楼手里的兵书,仿佛那是世上最诱人的东西。王首辅深深的看着许二郎,眼神和表情都凝固了一般。王思慕芳心砰砰狂跳,痴迷的看着傲然立于场中的许二郎。太傅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上下审视,而后用力顿了两下拐杖,抚须大笑:“这才是我大奉读书人,这才是真正的后起之秀。”三公主四公主望着许辞旧,眸中异彩绽放。“许家真是一门双杰啊,许七安已是耀眼无比,这许辞旧,竟不逊色分毫。”有人感慨道。张慎从裴满西楼手中夺过兵书,怀着深深的困惑看了起来。他的表情变幻,与刚才的裴满西楼如出一辙。等他看完,已是呆若木鸡。“不,不对,这本兵书是谁写的辞旧,是谁写的”张慎激动的问道。自己弟子什么水准,他会不知道许辞旧在兵法一道出类拔萃,但绝对不可能著出这般经天纬地的兵书。这本兵书的作者,另有其人。张慎迫不及待想知道原作者是谁,大奉竟有此等人物。许新年缓缓点头:“这本兵书确实不是我写的。”满堂哗然为之一滞,众人茫然且困惑的看着他,又看一眼张慎。渐渐回过味来,这本让裴满西楼折服的兵书,作者另有其人“是魏渊,是不是魏渊”张慎又问。一道道目光落在许二郎身上。魏渊裴满西楼喃喃自语。魏渊啊众人恍然大悟。“这关魏公何事”许二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目光扫过众人,拔高声音:“这是我大哥所著的兵书。”刹那间,凉棚内外,芦湖畔,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第436章 各方整个现场,在此刻落针可闻,几息后,巨大的震惊和错愕在众人心里炸开,继而掀起狂潮般的议论声。这一次的哗然,远胜之前任何一次。折服嚣张不可一世的裴满西楼的兵书、让大儒张慎拍案叫绝的兵书,原来不是出自许新年之手,而是那个名字几乎成为禁忌的前银锣许七安所著“是许银锣所著的兵书,这,这怎可能呢他又不是读书人。”“许银锣,他只是个武夫啊”虽然许七安不当官了,众人还是习惯称他许银锣。国子监学子们炸锅了,你一言我一语,发表各自的看法、意见,甚至不再顾忌场合。大多数人觉得荒诞,难以置信,倒不是看不起许七安,而是事情本身就不合理,让人震惊,让人迷茫,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时,国子监里,有学子大声道:“你们不要忘了,许银锣是诗魁,当初谁又能想到他会作出一首又一首惊才绝艳的传世佳作”他的话立刻引来学子们的认同,大声吆喝起来,似乎要说服其他不敢相信的同窗:“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可他作的了诗,怎么就作不了兵法而且,你们忘了么,许银锣可是上过战场的。当日在云州,他一人独挡八千叛军,力竭而亡。”闻言,其他学子幡然醒悟,对啊,许银锣也不是没上过战场的雏,他在云州可是一人独挡数千叛军的。“许银锣真乃绝世奇才啊。”“是啊,许银锣不是读书人,更说明他惊才绝艳,乃世间罕见的奇才。”“可恶,这样的人为何走了武道,那许不当人子啊。”一时间,国子监学子的赞誉铺天盖地。甚至有憋屈许久的学子,大声挑衅道:“裴满西楼,你说自己是自学成才,巧了,我们许银锣也是自学成才。不得不承认,你很有天赋,但一山更有一山高,我们大奉的许银锣,就是你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山。”众人立刻附和。裴满西楼面无表情,无言以对。竖瞳少年双拳紧握,面部肌肉抽动,一副想大开杀戒,但竭力忍耐的姿态。他快气疯了,明明形势大好,一切都按照裴满大兄的计划走,除了个别德高望重的名儒不好下场,当代读书人没一个是裴满大兄的对手。一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许七安,竟挫败了裴满大兄的谋划,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黄仙儿咬着唇,柔媚眼波荡漾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原来是他大哥写的兵书,许大郎肯把如此奇书交给他,兄弟之间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更深厚王思慕错愕之后,并没有觉得失望,对于二郎和他兄长的感情,既感慨又欣慰。单凭许二郎自身的能力,在父亲眼里,略显单薄。可如果他身后有一个劝其所能顶他的大哥,父亲便不会轻视二郎。想到这里,她悄悄瞥了一眼父亲,果然,王首辅深深的注视着许二郎。王思慕心里暗喜,而且,有了今日文会之事,二郎的名望也将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