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抓耳挠腮,焦急中带着茫然,小心翼翼道:“府上客卿说,许,许是老爷近期得罪了人”大奉官场有一套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政斗归政斗,绝不祸及家人。倒不是道德底线有多高,而是你做初一,别人也可以做十五。还会因此被视作不懂规矩,遭整个阶层排斥。这条潜规则的权威性很高,甚至朝廷也认同它,不明文规定出来是因为它上不得台面。但大奉有一条制度,任何官员,一旦入京为官,那么父母或妻儿就得一同入京。这条制度存在的意义在哪里一条制度,为一个潜规则铺路,可见这个潜规则的权威性有多高。得罪了什么人孙尚书喃喃自语,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许七安这个贱人。“愚蠢”孙尚书大喝一声,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咆哮道:“自以为绑架我儿,便能让本官屈服黄毛小儿,自毁长城。“我儿若有任何闪失,整个京城都没你立锥之地。不,你全家都得死。”怒吼之后,把桌案上的折子统统扫落在地,茶杯“砰”的摔个粉碎,笔墨纸砚散落一地。老管家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老爷为官多年,早已养成宠辱不惊的城府。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却发生过两次,前一次是那首极具羞辱性的诗,两次都是因为这个叫许七安的黄毛小儿。孙尚书突然提起官袍下摆,以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矫健身子,狂奔出屋子。“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让老奴去做”老管家追出来,大声说。孙尚书置之不理,咆哮道:“来人,来人,速去监牢,不得动刑,不得动刑”刑部衙门的天空,回荡着孙尚书的“不得动刑”破音。一刻钟后,此时,已经初步冷静的孙尚书气喘吁吁的返回堂内,接过老管家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大口。“黄毛小儿,敢要挟本官,无知,愚蠢”骂完,孙尚书话锋一转,吩咐管家:“你即刻去一趟打更人衙门,让那天杀的狗贼来见我。”尽管对方坏了规矩,但孙尚书现在也硬气不起来,能谈当然最好,先保住嫡子无恙,再与姓许的狗贼秋后算账。管家点头应是,转身正要离开,便见一位守卫跨过门槛,抱拳道:“尚书大人,那许七安又来了。”来的正好孙尚书双眸射出精光,瞬间挺直腰杆:“让他进来。”俄顷,守卫带着穿银锣差服的许七安入内,姓许的狗贼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闲庭信步,不像上午求见时,沉着脸,压抑怒气。而孙尚书此刻的表情,恰似那时的许七安。“我儿孙耀月在何处,许七安,速速放他归家,本官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孙尚书目不斜视,好似眼里根本没有许七安。“什么意思本官听不懂啊。”许七安一脸无辜,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好啊,孙尚书不但冤枉我堂弟科举舞弊,竟连我也想栽赃陷害,世间竟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你”孙尚书终于移动目光,死死盯着许七安,他没开口,而是挥退了堂内的吏员。而后,一字一句道:“本官念你年轻,不懂规矩,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还想在京城官场待下去,就乖乖放人。”许七安摇头道:“孙尚书一定弄错了,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顿,他恍然大悟,关切道:“听孙尚书话中的意思,难怪贵公子出事了遭贼人绑架你跟我说啊,我这人最急公好义,破案无人能及。只要孙尚书开口,我保证,一天之内,就能将他给你找回来。”跟我装傻孙尚书怒从心头起,恶狠狠道:“许七安,别忘了你也有家人。”许七安叹口气,面露哀色:“尚书大人,您对我看来不了解。我自幼父母双亡,二叔将我养大。“然,婶婶欺我辱我,百般羞辱,十五岁时,便将我赶出家门,让我住了狗窝。可惜我没有一个十万jūn_duì 簇拥,并且会歪嘴的父亲”“许七安”孙尚书怒喝着打断,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声道:“你究竟想如何科举舞弊案是陛下要查,刑部与府衙主审,满朝文武盯着,非我一人说了算。你若想以我儿为要挟,本官只能同你鱼死网破。别天真了”这年头啊,谁更横谁就能占便宜堂弟的重要性自然是不如儿子的,我能“狠心”,他却不行许七安眯了眯眼,走到孙尚书面前,附耳低语:“我只有一个要求,许新年入狱期间,不得动刑,别想屈打成招。他少一根手指,我便断你儿一根手指,他身上有多少伤口,我就在你儿身上留多少伤口。“科举舞弊案结束后,不管许新年能不能脱罪,我都依言放你儿子。”“许七安”孙尚书正要呵斥,许七安忽然黑化,脸色狰狞,厉声道:“叫我子爵大人。”孙尚书服软了,沉声道:“子爵大人,我凭什么信你。”许七安缓步走到桌边,拾起一块糕点吃起来,淡淡道:“孙尚书有的选吗信或不信,你都要依照我的意思去办。除非你不想要嫡子。我没让你帮许新年脱罪,只是要你别做多余的事。这件事不难。”他走到孙尚书面前,在那身绯袍上擦了擦,沉声道:“真如你所言,我也有家人。”这一步,是魏渊教他的,但办法和计划,是他自己想的,魏渊没有出主意。什么都不做,寄希望对手心怀仁慈,那只能是痴人说梦,今早在刑部遭遇的戏耍和冷遇就是正好的证明。想要击倒敌人,就要抓住对方的弱点。而大部分的弱点,就是骨肉至亲。不过,祸及家人是大忌,其中的尺度,许七安要自己去斟酌和把控。所以,他没异想天开的认为,仅凭一个孙耀月就能救二郎脱身。只拿孙耀月与孙尚书做笔交易,这样一来,难度就大大降低,性质也轻一些。至于孙尚书不同意,非要对许二郎用刑,那许七安也说到做到。甚至让孙尚书白发人送黑发人。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归功于尺度把握的好。孙尚书吐出一口气:“本官信你一回,我不会对许二郎用刑,也希望我儿回府是,也是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否则,后果自负。”“这是自然。”许七安哼道。“不过我对你也不放心,我要去见一见许新年。你让人安排一下。”说着,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门口,突然回身,笑道:“对了,子爵大人叫的不错。”孙尚书脸色阴沉,气的胡须发抖。“哗啦啦”锁链滑动的声音里,狱卒打开了通往大牢的门,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狱卒的带领下,许七安走过昏暗的通道,来到关押许新年的牢房前。许新年闭着眼睛,背靠着墙壁休憩,他穿着狱服,脸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见到小老弟凄惨模样,许七安脸色徒然一沉,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二郎在狱中吃了些苦头。他低估了孙尚书迫不及待报复自己的决心。许七安轻声道:“二郎,二郎”许二郎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睁开眼睛。第317章 婶婶和王小姐的隔空交手阴暗的通道上,栅栏外,穿打更人差服的大哥就站在那里,眯着眼审视他。许二郎眼睛顿时一亮,从草席站起,镣铐随着走动,“哗啦啦”作响。“你怎么进来了孙尚书能让你进来”许新年既意外又惊喜。许七安见状,安心的收回打量的目光,吐出一口气:“看来只是皮外伤。”而后,他扫了一眼狱卒,冷冷道:“退下。”狱卒识趣的离开。许新年啐了一口,道:“这群狗东西,鞭子抽的可疼了。”二郎是在向我告状吗许七安颔首:“你放心,大哥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他刚说完,许新年摆摆手,打断他,强调道:“大哥,你或许不太清楚,这件事的本身不是科举舞弊,而是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冲突。”不,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许七安心说。但许二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说话声中气十足,确实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以云鹿书院的学子高中会元,哪有这么简单轻松但我不怕,书院想要重返朝堂,扩充势力,就需要有人打头阵,有人为后来者铺路。”许新年沉声道:“而我,就是那个打通甬道的人。”二郎啊,人们并不佩服第一个打通甬道的人,人们真正佩服的是扩充甬道的人许七安“嗯”了一声:“你继续说。”“其实我在狱中已经想出解决之策,呵,毕竟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家里还是我最精通的。”许新年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接着说:“书院的大儒,无法以白衣之身插足朝堂。但是魏渊可以,你去求一下魏渊,我不要求他即刻帮我脱罪,那样太难,必定伤筋动骨,因为这等同于和诸位文官开战。“我的要求是,革除功名,但保留科举的权力。或,将我关到殿试之后,我三年后再考一次会试。“国子监出身的文官们,主要目的是打压云鹿书院,并不是我。”言罢,见大哥愣愣出神,许二郎叹息道:“是,对大哥来说这些确实有些难懂,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可以。“我虽身在狱中,一样可以运筹帷幄。”二郎啊,你以为你在十声,道:“大哥这里有不同的看法。”许新年一愣,“谦虚”的点头:“你说。”当下,许七安把魏渊分析的“一箭三雕”说给许二郎听,于是,牢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原来如此,原来此案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脉络,我,我完了”许二郎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脱身无望,还是因为自己的分析过于肤浅,这与他自认为的王者段位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