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啊,男人不能吞吞吐吐,有话直说。”许二郎走到书桌边,拿起一份请柬,“啪嗒”轻响中,准确落在许七安面前。许七安展开请柬,一眼扫过,知道许二郎为何表情古怪。这份请柬的内容是邀请许二郎参加文会,上面有句话很有意思:携妹同往。邀请人是当朝首辅王贞文。“你是春闱会元,邀请你参加文会,合情合理。”许七安分析道。许新年只有两个妹妹,文会这种场合,自然不是请幼童。堂堂王家,这点规矩会不懂至于女子参加文会,大奉虽然依旧是三从四德那一套,不过由于修行体系的存在,女子中亦有翘楚。因此女子地位虽在男人之下,但也不会那么低。不用裹小脚,出门不用戴面纱,想出去玩便出去玩。比如婶婶和玲月,隔三差五会带着扈从出门逛逛首饰铺。文会上有女眷参加,并不稀奇。“愚蠢”许新年冷笑道:“官场如战场,或许有很多昏聩的蠢货窃居高位,但庙堂诸公不在此列,王首辅更是诸公中的翘楚,他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值得我们去深思,去咀嚼。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哥是魏渊的人,王贞文和魏渊是朝堂上的两头猛虎,水火不容,他请我去府上参加文会,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许二郎一边在屋中踱步,一边思考,“我许新年堂堂会元,前途无量,王首辅忌惮我,想在我成长起来之前将我扼杀“不对,即使我金榜题名,荣登一甲,王首辅想要对付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他的地位差距悬殊,他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那么,他邀请我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文会而已这样的话,就把对手想到太简单,把王贞文想的太简单”苦恼的许二郎看向许大郎,皱眉道:“大哥,你说句话啊。”我觉得你的思想在渐渐迪化许七安皱眉道:“这样,你去问问其他中贡士的同窗,看他们有没有收到请柬。“如果有,那么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文会。如果没有,独独请了你一位云鹿书院的学子,那其中必有蹊跷。”“这个我自然想到了,可惜没时间了。”许二郎有些捉急,指着请柬:“大哥你看时间,文会在明日上午,我根本没时间去求证我明白了。”“明白什么”许大郎问道。“王首辅这是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我若是不去,他便将我自视甚高目会上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许二郎倒抽一口凉气:“姜还是老的辣。”被他这么一说,许七安也警惕了起来,心说我老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读书种子,那王文正竟这般不当人子。随后他察觉到不对,皱眉道:“你刚才也说了,王首辅要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纵使你中了进士,你也只是刚出新手村罢了,而人家差不多是满级的号。”许新年茫然道:“何为新手村,何为满级的号”“若是不去,你骄傲自大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若是去了可能有阴谋诡计二郎自己定夺吧。”许七安拍着他肩膀,安慰道。“大哥几时与铃音一般笨了”许二郎不悦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意思我是想让大哥与我同去。”“不,你不能与我同去。你是我兄弟,但在官场,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二郎,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许七安脸色变的严肃,沉声道:“你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方向,不要与我有任何干系。”许二郎是聪明人,默然片刻,“嗯”了一声。大哥其实是在告诫他,不要与魏渊有任何牵扯。有朝一日,就算魏渊倒台了,大哥受牵连是在所难免。但魏渊倒台,和他许新年没有关系,他的身份只是许七安的兄弟,而不是魏渊的下属。这个想法,许新年是认同的。历史上那些钟鸣鼎食的豪阀中,家族子弟也不是一条心,分属不同势力。这样的好处是,哪怕折了一翼,家族也只是伤筋动骨,不会覆灭。次日,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在青冥的天色中“哒哒哒”的赶往打更人衙门。点卯之后,宋廷风几个相熟的同僚过来找他,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嗑花生米,吹了一会儿牛皮,大家开始怂恿许七安请客教坊司。“滚滚滚”许七安啐了他们一通,骂道:“成天就知道去教坊司,不都看过我斗法嘛,那菩提树下的老僧怎么说的美色是刮骨刀,要不得。“一天天的就知道嫖,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差服你们嫖就算了,偏要拉上我,呸”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一点都不怕,骂道:“咱们衙门里,谁比你嫖的更多”许七安振振有词:“我又不给钱,怎么能是嫖大家熟归熟,你们这样乱讲,我一定去魏公那告你们污蔑。”“呸”众人啐他。不过大家对许七安还是很佩服的,这货不是睡花魁不给钱,而是花魁想花钱睡他。“宁宴啊,听老宋说,你还是铜锣的时候,刚加入打更人时,已经和浮香姑娘好上了除了一首诗之外,还有其他绝学吗”一位铜锣虚心求教。在场的几个铜锣、银锣,眼睛唰的亮起来。谁不想成为教坊司花魁们的宠儿呢。“这确实是有诀窍的。”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什么诀窍”众打更人呼吸急促。这时,门口传来威严的声音:“当值期间聚众闲聊,你们眼里还有纪律吗”众人回头看去,一道堂的门口一位金锣,鹰眼锐利如刀,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赫然是姜律中。“姜金锣”众人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恭敬的解释:“许宁宴在教我们如何不花钱睡花魁。”“”姜律中目光犀利的扫过众人,嗤笑道:“一个个就知道做春秋大梦嗯,你们聊你们的,记得别聚太久。”说完,他转身离开,出了院子,往墙边一靠,激发四品武夫的听力。堂内,其他人推了推许七安:“宁宴,你继续说。”许七安咳嗽一声:“有点渴。”宋廷风给他端茶。喝了一口润嗓子,许七安侃侃而谈:“确实,浮香姑娘喜欢我,是因为一首诗而起,但她真正离不开我,靠的却不是诗。”“是什么”众人忙问。“你们知道女人最讨厌男人什么吗”许七安反问。众打更人纷纷给出自己的看法,认为是“没银子”、“没出息”等。许七安摇头,环顾同僚们的脸,沉声道:“是交浅言深。”这是什么道理闻言,打更人们陷入了沉思。“这和浮香姑娘离不开你,有什么关系”朱广孝皱眉。“当初我与她初识,关起门来,问我她”许七安放下杯子,脸色变的严谨而沉稳,一字一句道:“到底,行不行”“后来我做到了,于是她就离不开我。”一片沉默中,宋廷风质疑道:“我怀疑你在骗我们,但我们没有证据。”“很正常,这不是一般人能领悟的,尤其是本事不够的男人。”许七安拍拍他肩膀,对着其他人说:“诀窍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能不能领悟,嗯,靠个人。”“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姜律中若有所思的离开,这两句话乍一看毫无理解障碍,但又觉得背后潜藏着难以想象的深奥。还是去问问魏公吧,以魏公的才智,这种小诀窍应该能瞬间领悟。打发走同僚们,没多久,一位吏员进来,道:“许银锣,姜金锣让我来问你,还需要准备烹煮的药材么,您的修为,可以尝试淬体了。”老姜刚才来是问这事儿吩咐一声吏员变成了,不需要他亲自过来吧应该是为金刚不败来的,但又不好意思许七安回应道:“不需要了。”“好的。”吏员退走。没多久,“交浅言深”和“到底行不行”两句口诀在打更人衙门传开,据说,只要领悟这两句秘诀的奥义,就能在教坊司里白嫖花魁。不要怀疑,因为这是许银锣亲口说的。一时间,各大堂口展开激烈讨论。此时此刻,罪魁祸首许七安堂口里,迎来韶音苑的侍卫。侍卫说:“二公主召您过去。”“知道了,我手头还有事,晚些便去。”翻看卷宗的许七安坐在书桌后没动。侍卫拱手离去。大概一刻钟后,许七安把卷宗放下,松了口气。“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等斗法消息传出去,更怕会有更多的武夫来京城凑热闹虽然大大促进了京城的经济,但坑门拐骗甚至入室抢劫的案件频出不断。“在这样下去,要解决这方面的事,从两个方面入手”许七安招了招手,唤来吏员,吩咐道:“你写个折子”每一位银锣的堂口都安排了至少三名吏员,充当秘书角色,毕竟银锣们砍人可以,写字的话许银锣这样的,属于平均水准。许七安给魏渊提了三条建议:一,从京城下辖的十三县里抽调兵力维持外城治安;二,向陛下上奏折,请禁军参与内城的巡逻;三,这段期间,入室偷盗者,斩当街抢劫者,斩当街寻衅滋事,造成路人受伤、摊主财物受损,斩前两条是为第三条最铺垫,重刑之下,贼人必定走极端,因此需要大量兵力、高手镇压。这或许会造成贼子铤而走险,犯下杀孽,但如果想快速肃清歪风,恢复治安稳定,就必须用重刑来威慑。写完折子后,又有侍卫进来,这一回是德馨苑的侍卫。“怀庆公主请许大人入宫一叙。”许府。许二郎穿着儒雅的浅白色袍子,用玉冠束发,腰上挂着美玉,自己的、父亲的、大哥的总之把家里男人最值钱的几块腰玉都挂上了。“大哥和爹是武夫,平日里用都不用,我看搁着也是浪费。”许二郎是这么跟婶婶还有许玲月说的。王首辅举办的文会,必定才子如云,算是这个时代最顶层的聚会之下,许二郎觉得自己务必要穿的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