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值后回府,晚上吃饭时,许二叔在餐桌上说起今日的趣闻:“今儿镇北王的王妃离家出走了,京城五卫全数出动,司天监的白衣配合搜捕,忙活了一下午,愣是没找到。”婶婶咬着筷子,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她自己回去了,所以说是离家出走嘛,王府里那群侍卫急的,还以为王妃被人拐走了。”许二叔无奈道:“所以说女人就是任性几千号人满城搜捕。”婶婶美眸一翻,嗤笑道:“几千号士卒,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朝廷养你们,还不如养几千条狗呢。”许七安挑起大拇指,称赞道:“婶婶出拳角度刁钻”脸蛋尖俏的婶婶听不懂侄儿的胡言乱语,于是也给了他一个白眼。许二郎眉头一皱,发现了华点,说道:“淮王虽是亲王,但王妃始终,按理说,是不可能惊动京城五卫的。”数千号人满城搜寻,宗室没这资格,只有皇宫里的几位殿下才有这般待遇。许二叔回答道:“这问题我们也奇怪,问了千户,千户也不知道,只说是陛下的命令。”元景帝很在乎这个弟妹啊,莫非是旧情未了许七安旋即否决了这个猜测,王妃当年是元景帝的嫔妃,只是进宫晚了些,那会儿元景帝已经禁欲修道。再后来,便被赐给了镇北王,做了淮王的王妃。这其实或许还有什么内幕吧许七安认为这些破事不值得自己伤脑筋,扭头与二郎说话:“明日就是最后一场”许二郎点点头。“好好考,诗词之道,大哥可以拍着胸脯说,九州上下五千年,没人是我对手。”许七安豪气干云。次日,天蒙蒙亮,许二郎在父亲和大哥的陪同下,提着灯笼来到贡院。他又一次看见了大光头和青衫剑客,这一次很淡定了,只当他俩是傻子,甚至回了一个冷冷的笑容。“三号这个笑容甚是狂傲啊。”楚元缜说道。“会试最后一场,大概是觉得十拿九稳了吧。”恒远给三号解释。“我差点以为是挑衅呢。”恒远呵呵一笑:“走吧,接下来就是等放榜,再往后便是你与李妙真的交手了。”楚元缜微微点头,与恒远并肩行去,他扭头看了眼大光头,忽然说:“大师,你现在的战力,到底是什么水准”恒远想了想,摇头道:“贫僧极少与人交手。”楚元缜“哦”了一声,他和六号有点像,都是不能以正常品级来判断。如果从武夫体系来看,他只是七品炼神,但真实战力远不止如此。恒远大师则是八品武僧,但真实战力深不可测。另一边,搜身之后,许二郎进入四面封闭的小屋里,等待着会试的最后一场。诗词第269章 春闱结束春闱的考场就是联排的小黑屋,成为“号舍”。学子进入后,负责监督的号兵会把大门挂锁,仅留一个递送考卷的小窗。整整一天,学子们的吃喝拉撒都在小黑屋里完成。烛光如豆,小小的屋内染上了昏黄,许二郎坐在案边,玩砚台倒入清水,缓缓研磨。距离开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静下心来想一些事。自古科举重经义,轻诗赋,再加上大奉诗坛衰弱已久,因此这会试最后一场,对于大多数学子而言,只是走个过场。方才入院时,相熟的学子们言笑晏晏,怡然自得。不像前两场,脸色严肃,心态紧张,仿佛要披甲上阵似的。但是,别人可以轻松,许二郎知道自己不能疏忽大意。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按照朝堂诸公对云鹿书院学子的态度,中了进士之后,要么发配到穷乡僻壤,要么迟迟不给官身,雪藏起来。许二郎有自己的志向,既不想被发配到穷乡僻壤,又不想留京雪藏。“前路漫漫啊”许新年叹口气。这时,门外的号兵敲了敲小窗,瓮声瓮气道:“老爷,卷子来了。”参加春闱的都是举人,举人有做官的资格,大头兵们都直接称考场学子为“老爷”。许新年接过卷子,铺开在桌案,此时天色已亮,不过朝阳未曾升起。借着橘色的烛光,许新年定睛一看,题目是程子干戈中的一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饱读诗书的许二郎瞬间提炼出核心:咏志他盯着考卷,神色难以控制的呆滞,眼睛里则有难以置信。“大哥那天进我屋子前,肯定踩过狗屎吧”许二郎喃喃道。这也能给他猜中那天抓阄的事,许二郎权当是应付烦人的大哥,春闱考题虽然可以猜,但仅限于经义和策论,毕竟两者有迹可循。诗词题目则完全看考官的心情,想出什么就出什么,即使以路边野花为名,也是有可能的。这都能猜除非大哥那天晚上踩到了狗屎,许二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等一下许新年震惊、困惑、茫然等等表情,统统转化为狂喜和振奋。大哥猜对题了,大哥猜对题了他豁然间挺直腰杆,忍不住想长啸三声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激动。“以大哥的诗才,既然猜对了考题,那么会诗第三场,将以我许二郎为尊。我,我也许能竞逐会元。”会试取中者为“贡士”,贡士首名称“会元”。他这么想是有道理的,首先,会试糊名,他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不会曝光,因此不会被排挤。其次,许新年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大儒张慎的得意门生,再加上儒家体系过目不忘,念头通达等加成,自身水平远超国子监学子。最后,大奉为了防止科举舞弊,安排了三名主考官,多名同考,这里头的成分就复杂了,三名主考官必定来自不同党派。没准还互相敌对。即使有人能买通一名主考官,也不可能买通其余两名。因此每一届的会试,考官之间,也会来一场龙争虎斗,然后相互商议、妥协,做出最后抉择。“天不生我许新年,会试万古如长夜啊。”即使骄傲如许新年,这会儿屋内无人,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手舞足蹈,笑的像个傻子。如果有床,他会在床上打滚,或者像蛆一样扭来扭去。“大哥真是我福星啊冷静,冷静,大哥给我的咏志诗是什么来着”许新年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幸好儒家八品的他,早已做到过目不忘,而且大哥给的诗确实好,他记忆还算深刻,很快就回忆起来。提笔蘸墨,展开草稿纸,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在微微发抖。“没出息,不过就是会试,激动成这样。爹说过,我是有首辅之资的。”自我调侃了一句后,许新年心情放松了些,手不再抖,飞快在纸上书写: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良心作者注:科举考的诗,又叫赋得诗,通常是五言八韵、四韵、六韵,而不是七言。异世界我给魔改一下,方便剧情。再注:防杠精写完诗,反复看了数遍,确认自己没有写错,但新的疑惑浮上心头。“黄河是什么太行又是什么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这两句是有什么典故吗”许二郎眉头紧锁。饱读诗书的许新年,搜刮肚肠也没找到黄河和太行在哪里,而根据他对诗词的了解,“闲来垂钓碧溪上”和“忽复乘舟梦日边”应该是两个典故。“大哥真是的,写诗之时也不知道作注。这样如何让我明白他作诗时的心境,如何明白他的深奥用意”“黄河和太行应该是河名和山名,这个可以更换,至于“闲来垂钓碧溪上”和“忽复乘舟梦日边”这一句,纵使没有典故,倒也不难理解想要表达的意思,问题不大。”于是,更换了“黄河”和“太行”后,许新年提笔答题:赋得行路难本次春闱的主考官分别是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右都御史刘洪,以及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与学子不同,主考官、同考官们,自打会试开始,便没有离开贡院一步,大门挂锁,除非长翅膀,否则别想离开。为了防止考官与学子串通舞弊,考官们需等贡士榜单确定,才能离开贡院。相对于前两场阅卷时的烽火狼烟,同考官们不管是态度还是情绪,都产生极大的变化。“狗屁不通,什么破诗也敢在会试上献丑。”“借竹喻人,以此咏志,角度虽然不错,但咏竹多过咏志,本末倒置了。”“哎,看了半天,没一首令人惊艳的诗。”“往年不也如此嘛,都习惯了。”阅卷官又叫做帘内官,他们一边阅卷,一边点评。乍一看气氛中火药味十足,其实是最轻松写意了。诗词不受重视,作的好锦上添花,作不好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渣渣,学子们作出的诗,中规中矩便是难得。不值得考官们严肃对待。在京城,说到诗,有一个人绝对绕不开,他就是打更人许七安。被儒林奉为诗坛魁首,或者,大奉诗坛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