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裴羽卿找到许子佘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许子佘懒洋洋地看她一眼, “别折腾了。”
裴羽卿放低了声音,加重压迫感,“要多少。”
许子佘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巴不得她死吗,现在来装什么好人呢。”
“我记得我说过, 现在还不是她死的时候。”裴羽卿冷着脸,姿态表现的很清楚。
许子佘抬起眼, 与她对视片刻, 倒是好久没看见这活佛一样的裴羽卿这么有攻击性的目光了,看来那小戏精还有点本事, 真能撬动这块冰对她如此上心。
“左转,第二排架子上第三个白色药瓶。”许子佘躺回自己的椅子上, 浑身软的没骨头,“友情价,十金。”
裴羽卿很痛快地掏了钱, 拿上药品就走, 时间不能耽误。
她将药碾碎, 加入熬好的姜茶里,让严晚随意找了个借口给人送去后, 自己迅速回了房。
站在浴桶前,她缓缓褪下身上的衣服,那细瘦的腰腹上正扎着一只飞镖形状的暗器。
裴羽卿深呼吸一口气,咬住牙关, 伸手用力将这东西扒了出来,暗器上的倒钩划破皮肉,将本就足够深的伤口二次放大。
裴羽卿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眉头紧紧皱起, 随后立刻拿来上次剩余的人鱼血,用帕子浸湿了覆在伤口处。
痛楚一点点倒退,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皮肤愈合的声音,灰白的唇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抬起腿,身子缓缓浸入温暖的浴水里,闭眼回顾白天的事情。
当今皇帝,是她姐姐的亲生儿子没错,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融洽。
裴羽卿从小就不被允许擅自离开钴铑山,与自己这个侄子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二人之间只靠书信有过一些浅薄的交流,不亲近,只能算是个名义上亲戚。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裴羽卿姐姐死后,他的夫君整日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中,不久之后也重病离去,那年皇帝才不过十五岁,已经懂得人事,他知道是精灵族的见死不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所以即便他自己就是人族与精灵的混血,却在那之后对一切的精灵族深感痛恶。
在他眼里,所有的精灵族都应该给他母亲陪葬,在他上任后的几年里,人族与精灵族的关系日渐变差,降到了冰点,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
而现在,建立在他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灵者学院,竟然要重金请一个精灵族来当导师,他颜面何存。
所以他提出要裴羽卿与在职所有的灵术导师进行车轮战,只有最终胜出了,才能留下。
裴羽卿对入职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院长开价高加上“家”里最近缺钱她也不会来。
皇帝刁难,裴羽卿又不在意那一官半职本来可以甩手走人,但她不是懦弱的人,也从不怕事,灵术本就源自精灵一族,她一个曾经的战神之女,岂有怕敌的道理,当场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车轮战,就是要她以一敌百,就算实力再好,时间长了,体力也会消耗过多出现破绽。
所以裴羽卿出招很快,下手也狠,争取在三个回合之内解决一个。
人族的灵术者不同于精灵族,多数还会写拳脚功夫,但在裴羽卿眼里那不是加分项,只是一群钻研不精的人耍的小花招罢了,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那些只不过是花拳绣腿。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人族的狡猾,在她与最后一人对打的时候,台下有人趁她无瑕分心甩了只暗器过来,正中柔软的腹部。
但裴羽卿没有停止攻击,甚至加大了灵力的释放,瞬间将台上最后一位灵术导师震下擂台,爆发的灵气甚至波及到观众席中,冻伤好些人。
“还有人要打吗?”裴羽卿转身,那薄凉的眼看向的却是坐在观赏席最顶端的皇帝。
他此时气的脸都青了,但没有办法,他身为皇帝,一诺千金,哪有在众人面前反悔的道理。
院长夹在中间表示很难做人,趁皇帝走了才擦着汗走到裴羽卿边上询问她,“裴姑娘抱歉,我也没想到皇上今天竟然会来学院突击检查。”
谁都知道当今皇上对精灵族的厌恶,大家也都知道原因,但精灵族与魔族与兽人族不同,她们力量强大却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虽然不近人情却安分守己不会侵害其他种族。
关键是精灵族不管男人女人个个长相貌美,加上人族慕强的本性,对精灵族强大的灵术十分羡慕,所以在人族也有一部分中立派存在,认为虽然当初精灵王有些冷血,但他也从来没做过伤害人族的事情,没必要对所有精灵族赶尽杀绝。
院长就是中立派的一员,他对灵术尤其痴迷,是这片大陆最为年轻的四灵术拥有者。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人族与精灵族的关系好一些,那他们人族的平均灵术水平会往上拔很大一个台阶,所以才壮着胆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把人请进学院。
毕竟玄宁学院最早是由民间灵术强者们组织建立的,经营权掌握在组织手中,所以即便是皇帝也没有过多插手的权利。
“你受伤了。”陈院长看着裴羽卿流血的腹部,“快,我那有上好的金疮药,你随我来。”
裴羽卿抿唇,冷硬地拒绝,“不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回忆倒计时结束。
泡在浴桶里的裴羽卿垂眼,手心抚上腹部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已经没有流血了。
之后她又清洗了好几遍身子,确定身上没有血腥味后,才从水里站起来,擦干身子换上新的衣服。
出门的时候,她眼睛斜了一眼地上的飞镖暗器和沾了血的衣服,后一秒橙色的火焰就将它们吞噬,熊熊烈火印在眼底,犹如她此时不平静的内心。
这笔账,今后好好算。
……
裴羽卿踏入裘亓寝宫的时候,眼尖的发现那姜茶还放在桌上,一动未动。
她忙走近床边,看见那缩成一团脸色惨白的人儿。
裘亓手在床单上抓出很深的折痕,眼皮紧闭着,唇是可怕灰青色,许是因为气力泄露的缘故,又不由自主冒出了兽态,只是那耳朵和尾巴的毛发都已不再光亮,灰蒙蒙的看上去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裴羽卿呼吸一窒,眼前的场景,不由自主地让她想起当初看见白棠尸体的模样,心跳在瞬间骤缓。
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拍了拍裘亓的脸,语气有一丝丝的心慌,“大人,你还好吗?”
良久,没有回话声,裘亓睡得很安静,像是会一睡不起的那种安静。
裴羽卿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将手指探到裘亓鼻子下,在感受到细细温热的气体后,心中大石才堪堪放下。
“大人,醒醒。”裴羽卿晃动她的肩膀。
睡着的人脸蛋皱起,哼哼唧唧伸了个懒腰,才愿意睁开眼来,发现喊自己的是裴羽卿后,嘴角顿时上扬勾出一个笑来,“夫人,你回来啦!”
裴羽卿转身端起那茶,“过来把姜茶喝了。”
裘亓抿着唇,她是中毒又不是风寒,喝姜茶没用,而且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不太想喝。
“喝。”裴羽卿吹凉之后,把勺子递到她的嘴边,眼神里带着催促,“快点,听话。”
裘亓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张嘴喝下。
“呼呼呼,辣!”
为了在五感灵敏的裘亓面前掩盖药的气味,裴羽卿特意将姜茶煮得很浓,一口下去直接烧到胃里。
裘亓张开嘴,小舌头呼哈呼哈吐着气,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再喝一点。”裴羽卿担心她解药吃的不够不起作用,继续灌她。
裘亓缩着身子往后退,“不了吧,我现在浑身都发烫,够暖和了。”
裴羽卿眉头轻蹙,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眼神盯着裘亓,“喝。”
“干什么这么凶……”裘亓小声控诉,“我是病人,夫人你得哄哄我,不可以这样凶巴巴地吼。”
裴羽卿揉了揉额角,叹口气,却依照裘亓的意思放柔了嗓音,“乖,把这碗喝完好不好?”
那个“乖”字一出来,裘亓耳根子瞬间就软了,像是被顺过毛的小猫似的,身后的尾巴晃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得意。
“啊。”裘亓下巴伸过去,乖巧地张嘴等待。
裴羽卿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把那碗解药给裘亓灌下,还不等起身去放药碗,就被裘亓一胳膊抱住了腰。
裘亓顶着毛茸茸的耳朵去蹭她的脸,蹭完之后又把脑袋靠在裴羽卿的肚子上,“今天晚上想要抱着夫人睡。”
裴羽卿身体一紧,腹部的伤口因为裘亓的撞击有些隐隐作痛。
裘亓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僵硬,奇怪地抬起头,“夫人,你不舒服?”
裴羽卿摇摇头。
两人相处这么久,也算是能读懂一点对方的微表情,裘亓敏锐捕捉到裴羽卿刚垂眼看腹部的动作,又想到严晚说她今天外出的事,脸上笑容一收,“你今天在外面受伤了?”
虽然裴羽卿特意洗过了澡,但她刚才距离伤口那么近还是能嗅到一些残留的气味。
裘亓耸耸鼻子,将脑袋凑过去重新闻了一下,这次换了笃定的语气,“就是,你受伤了。”
裴羽卿推开她的脑袋,淡淡道,“小伤,无碍。”
“什么小伤大伤的,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为什么不告诉我。”裘亓伸手去解裴羽卿的衣服,“让我看看。”
裴羽卿忙抓住她作乱的手,“我用过药了。”
“我就要看。”裘亓瞪着她,表情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