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忙忙重新拉开距离,紧张的手指尖尖都开始颤儿:“我是问、我是问你看上了药是不是好一点了?”
“嗯。”厉扶仞声音依旧冰冷,然而其中带着丝他人难以察觉的喑哑。
只是这个“嗯”,不知道是在回凤瑄这句话,还是上一句。
不止手,现在凤瑄整个人都紧张的开始发颤了。
他一心只想赶紧上完药,其中一道伤口,伤势一路向上绵延,没入了右侧的肩膀处。
凤瑄也慌里慌张,直接伸手往里探,突然间,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紧张的气氛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凤瑄明显的察觉到厉扶仞的身体一僵。
下一秒,厉扶仞开口:“我自己来。”
凤瑄知道自己不小心触了厉扶仞的逆鳞,老实的把东西递给他,起身坐到一旁,一双湿漉漉的圆瞳满含雾气般从下之上的往上看,软儒儒怯生生的,撒娇般小声道歉:“对不起。”
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从前他犯错,惯常用这招,通常再扯着师父的衣角拉一拉,师父便会心软的饶过他。
可凤瑄现在不敢扯厉扶仞的衣角,便只好凑近了,不断无辜的眨眼,手指搅作一团。
技巧很快奏效。
凤瑄看到厉扶仞明显一顿,视线在他面上停留了数秒:“无妨。”
凤瑄嘴角顿时又漾起笑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但视线触及厉扶仞身上的伤口时,微亮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这些都是你师尊罚的?”凤瑄斟酌着开口。
说是罚,凤瑄心里门清,大概率是裘子晋看厉扶仞不顺眼,便随手惩罚。
“嗯。”厉扶仞上药的动作显然不太熟练。
凤瑄眨眨眼,又是怒又是恼:“他为什么罚你?没有理由吗?”
他想起他偷上紫云峰那日,遇到的裘子晋。
没想到看起来光鲜靓丽的无念宗尊主,私下里居然也有这样肆意妄为、暴虐无性的阴暗面。
偏偏所有人还觉得裘子晋对厉扶仞好。
厉扶仞上药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微暗:“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能随意打罚弟子?”凤瑄指着厉扶仞深可见骨的伤口,愤愤不已,“他分明就是想你死!”
凤瑄当真觉得离谱,裘子晋既如此厌恶厉扶仞,又何必收他做弟子?
他看厉扶仞脖子上带的项圈法器也不是凡品,如此苦心积虑,裘子晋当真只是为了养个能随意打罚的人?
他本是气话,谁知厉扶仞听到这话后沉默了片刻,忽然来了句:
“他不会让我死的。”
凤瑄眼神茫然,更加想不通裘子晋图的是什么了。
但这毕竟还是厉扶仞的私事,凤瑄虽然有意了解,也不好打听的太细。
但若是为了报恩,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路。
厉扶仞已经上好了药,衣服也换了回来,凤瑄想着想着,忽然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问:
“你想不想走?”
凤瑄对上了厉扶仞的双眼,厉扶仞的眼中,满是凤瑄看不懂的漆黑光泽。
凤瑄紧张的扣紧了桌沿,语速也越来越快:“我想过了,无念宗于你不是什么好地方,与其在裘子晋手下忍辱负重,不如离开无念宗。
你虽不能修为,但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凤瑄一股脑的说完,又静静地同厉扶仞对视了半刻,可厉扶仞却还是一言不发。
凤瑄劝他:“你小时候不是还有一个朋友吗?你也可以去找他呀。”
凤瑄说的,自然是在噬梦鬼的幻境里,他见过的那个小孩。
厉扶仞不怕死的也要见这小孩,可见这小孩对厉扶仞而言,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他说完,果然厉扶仞的瞳色更深了,里面像有风浪。
凤瑄见状便知道厉扶仞这是听进去了:“你是想找到他的吧?倘若你想找,出去后,我也可以帮你,别的不说,我找人还是很有经验的……”
“我已经找到了。”
凤瑄瞬间安静。眼中再次腾起茫然之色。
“你……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但凤瑄很快反应过来,他支吾:“找、找到了更好,到时候你可以和他一起走。”
“蚀骨锁是裘子晋花千年时间炼制的仙器,除了他,世上再无第二人能解开。”
凤瑄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蚀骨锁”,就是锁住厉扶仞脖颈上的项圈。
“凤瑄。”
这是厉扶仞第一次喊凤瑄的名字。
他语气似嘲弄,又带着无边的空洞。
“只要裘子晋还在,我,永远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