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抬头时祝余已经没人影了。
他把试卷一折,像是撒气一般扔进桌洞。
再看了眼祝余搁在桌上崭新的书本,有些不死心地翻了翻,除了个名字什么都没写。
祝余的字很大气,笔画全部都舒展开,有些瘦金体的影子。
和他懒懒散散的性格还真不一样。
“傅辞洲?”班级前门传来老陈的声音。
傅辞洲一听这声音喊自己名字,就条件反射心上一紧:“啊?”
“你怎么不去吃饭?”老陈问道。
傅辞洲“唔”了一声,把笔盖合上:“这就去吃。”
“正好我找你说个事情,”老陈在前门等着他,“咱俩边走边说。”
老陈是个没什么架子的老师,和学生走得近,也聊得来。
傅辞洲今天吃了个杂粮卷饼,还是他请的客。
“祝余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整天看他心不在焉的,也不想学习了。”
老陈眉头拧成了一团,边说边摇头,像是没救了。
傅辞洲咽了口煎饼,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终于有人和他一样发觉祝余有点不一样了。
“我看班里你们关系最好,他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帮着点。”
傅辞洲突然就被扣上了一个“班里和祝余关系最好”的帽子,心里竟然还有点觉得就是这样的。
然而下一秒,他又郁闷了,就算是关系最好,祝余的事他怎么知道。
真是虚假的兄弟情。
傅辞洲狠狠咬了一口煎饼。
“我知道了,”他仰头看着教学楼里一排排明亮的窗,“我问问他。”
傅辞洲莫名其妙给自己揽了个活,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而隔壁的祝余似乎比他还要不在状态,把自己的脑袋个桌上,翻过来滚过去跟烙煎饼似的,就是消停不下来。
“你脑子里长跳蚤了?”傅辞洲压着声音,抬手按住祝余的头发。
祝余歪着脑袋,刘海遮住了大片脸颊:“你按的我耳朵疼。”
傅辞洲把手松开,没忘了老陈给他的任务:“你怎么了?”
祝余又把自己脑袋在桌上滚了一通:“什么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了?”傅辞洲重复一遍。
祝余想了想:“我异常的很明显吗?”
傅辞洲眉梢一挑:“你真有异常?”
祝余停了几秒没反应,最后干脆站起来远离身边这个问题制造机。
傅辞洲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或是洗把脸,结果这人一去不复返,愣是过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回来。
今天老陈要开会,班里晚自习没人看着,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来。
像祝余这种疑似中途掉厕所里的情况,按理来说没人会在意。
可是今天老陈拜托了傅辞洲看着祝余,傅辞洲就特别在意。
他耐着性子刷完第二套奥数试卷,终于在九点的时候忍不住动身去男厕所转了一圈。
果然没人。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忙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祝余的声音哑哑的,带着他日常话里带着的慵懒:“干嘛?”
“你跑哪去了?”傅辞洲站在厕所的窗子边往外看。
“怎么?”祝余像是突然用了力气,微微喘了一下,“老陈来了吗?”
像是在做什么运动,发出吃力的声音。
“老陈没来,老傅要来,”傅辞洲转身出了厕所,走去操场,“你在单杠那儿?”
傅辞洲猜的很准,他赶到时祝余正倒吊在齐肩高的那一根上。
“脸上给你贴个符你直接就出道吧。”傅辞洲对着祝余的脸扔给他一瓶可乐。
祝余双手一起把饮料接住,从单杠上跳下来:“我的双手要是没这么优秀,现在鼻子估计就冒血了。”
“嘶”的一声,傅辞洲拧开瓶盖:“要爸爸给你拧瓶盖吗?”
祝余拎着可乐走到边上的自行车运动器上坐下:“爸爸拧完瓶盖还给喂吗?”
傅辞洲一口可乐差点没呛死自己:“怎么有你这么会恶心人的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祝余拧开可乐,心平气和地安慰着,“多见见世面,年轻人。”
初秋比初夏还要热,即便现在是晚上,气温也没见着降下来多少。
树上还有零星知了拖长了声音“吱——吱——”地叫着,远处的巨大照明灯分来微弱的蓝白冷光,空气中的小虫子绕成一团,被祝余抬手轻轻扇去一边。
“这会儿没蝉叫了吧?”傅辞洲手臂搭着单杠,仰头灌了口可乐。
“都秋天了,”祝余托着腮,抬头笑着看星星,“蝉早死了。”
死亡这个词放在安静的夜晚,就有一点儿化不开的沉重。
傅辞洲把可乐的盖子一拧,往祝余那边晃了晃瓶身:“其实仔细你听,还是有知了声的。”
“有吗?”祝余故意问道,“我怎么听不见?”
“知了~”傅辞洲学着蝉鸣叫了一声,“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