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小晚等不了了。
看来,还是得推一把。
谢小晚心中谋划了起来,但面上不显,依旧是柔顺的模样:“没事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要不是你,我早就……”
话音戛然而止。
林景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过去。
只见说着说着,少年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咳出了一点猩红,犹如朱砂点缀在唇边,既艳丽又惊心动魄。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摇晃了一下,就要往一侧倒去。
林景行还没反应过来,就先一步伸手扶住了少年,待搂入怀中后,才发觉少年的身体单薄而瘦弱,好像一阵风就会吹走了一般。
“小晚……小晚?!”
谢小晚的手指一点点地用力,攥住了林景行的衣袖。他咬住了唇角,似乎是在忍耐着剧烈的疼痛,可就算是如此,还是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的……你别……别担心……”
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睛看着林景行,正在一点点地失去了光泽。
就像是一支快要衰败凋零的花。
林景行连忙把人抱了起来,冲出了小院。
其实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先应该先去云竹峰找师父才是。可一想到方才云竹峰上的凛冽寒风,他脚上就停顿了一下。
谢小晚察觉到了林景行的迟疑,手指费劲地动弹了一下,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景行……”
林景行终于下定了决定,御剑朝着云竹峰而去。
云竹峰地处偏僻,终年覆雪,寒风凛冽,平日里也没有人会涉足此地。
林景行怀抱着病弱的少年,匆忙急行,路上也不见一个人影。
他再次来到了山谷前。
离开了这么一段时间,原本风雪肆虐的山谷中已经恢复了死寂,就连风声都停止了。
“师父……”
在如此的寂静下,显得林景行发出的声音更加的明显,他朗声道,“徒弟请师父出手,救人一命!”
除了一阵阵回音,山谷中并无反应。
林景行咬紧牙关,单膝跪了下来,将灵力灌注于声音中:“师父——”
其声朗朗,响彻整座云竹峰。
山谷中。
一片雪色冷清,罡风刺骨。
而沈霁筠就端坐在这最寒、最冷之处,四周覆盖着寒冰,无尽的寒风之力打磨着,一刻不曾停歇。
他似乎与这寒冰融为一体,不余下任何的感情。
“师父——”
声音被风雪吹散。
沈霁筠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没有,他依旧阖着双目,犹如一块栩栩如生的冰雕。
一声又一声。
林景行的声音渐哑,怀中躺着的少年也昏迷了过去,声息逐渐弱了下去。
林景行知道,他的师父修无情道,修到了最后便成了无情无欲的木头人,对待任何事情,情绪都不会起伏。
可他第一次,对这样的师父生出了怨怼。
“师父,徒弟求您现身,出手救人!”林景行咬了咬牙,仗着谢小晚昏迷听不见,说出了这一句话,“这是徒弟喜欢的人,如果他活不了了,徒弟也、也——”
霜雪唰唰落下。
沈霁筠终是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平淡无波,像是平静的海面又像是覆了一层薄冰,倒映不出任何的东西,也生不出一丝波澜。
他望了过去。
看见了云鹤掠过云端,看见了花木抽芽生长,看见了……他的徒弟跪在山谷前,苦苦哀求的。
这一切在沈霁筠的眼中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区别。
直到——
林景行察觉到了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放下了怀中的少年,冲着空荡荡的山谷喊道:“师父,这就是徒弟喜欢的人,还望师父出手相救——”
沈霁筠看到了少年的正脸。
少年静静地躺在地上,虽然闭着眼睛,却还是能依稀看出往日的灵动狡黠。只是脸上毫无血色,像是一樽易碎的瓷器。
小晚……
谢小晚……
那冰封的湖面,第一次出现了涟漪。
谢小晚躺在地上,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能感觉到冰冷的视线在身上游走,也能听见林景行在耳边诉说着爱意。
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幸灾乐祸。
肯定没想到吧,沈霁筠。
能在望山宗遇到他,而且……他还成了自己徒弟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