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点头道:“你让他们手拉手,然后你牵住他们,跟着我。”
于是,一帮刚刚差点冻僵的人手拉着手,仿佛幼儿园小朋友,或者是成群结队的企鹅,一个个东摇西摆地走在走廊上。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走廊上很安静。
像是刚才的羊鬼根本没察觉。
杨天乐说自己大概记得出口在哪个方向,众人就往那边慢腾腾地去了——等到出去安全了,再考虑怎么拿回其他人的脸。
路迎酒问:“你们是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是探灵主播。”杨天乐的声音还在发抖,“就那个‘两面佛’的主播,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听说这里好像在闹鬼,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
实际上,他们去过很多灵异场所了,自己也会点驱鬼的三脚猫功夫。
没想到这次翻了车。
杨天乐又开始发抖:“哎你说,他们的脸拿的回来吗?”
“得看运气了。”路迎酒说,“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好运的。”
“哦哦。”杨天乐的脑袋垂下去了。
敬闲指了指前方的标牌:“那边过个拐角,应该就是后门出口了。”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尖锐的摩擦声!
“滋——滋——滋——”
“滋——滋——滋——”
越来越快!
越来越近!
杨天乐一听见这声音,头皮都在发麻,差点腿一软跪下去,又被路迎酒和敬闲颇有默契地左右一撑,给架稳了。
路迎酒低声说:“快走,躲一躲。”
带着那么多冷藏无脸人,他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去冒险。
一抬头,旁边就写着【屠宰间】,大门紧锁着。
路迎酒看向敬闲:“打得开吗?”
敬闲本能想说不行,但一想,刚才他可是当着路迎酒的面把冷库门给卸下来了,好像没有演的必要了。于是他一脚把那铁门给踹开了:“进来!”
杨天乐:???
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冷库里和美国队长一样睡了70年,这一醒来人类都进化了。
几个无脸人慢慢挪进去屠宰间。
屠宰间里的器材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很空旷,只剩下几张铁桌子、空中的不锈钢轨道,和上头的管轨式挂肉钩与放血吊链,光是看着,仿佛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屋内没什么地方好躲,除了最尽头一张结实的铁桌子。路迎酒往那一指:“你带他们过去!”
杨天乐一点头,牵着同伴过去了,四人一个个老老实实跟小鸡仔一样躲在桌子后。
路迎酒拿出几张符纸。
符纸用血画,会强大和邪门许多,一般驱鬼师很少用。
路迎酒恰好有信心压住这邪门,于是,不顾敬闲刚给他止了血,又咬破了手指,让血流出来几道,草草画在符纸上——简单的一两笔,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刚才就他和敬闲两个人,好躲开鬼怪。但现在人多了,而且还是不懂得控制气息的普通人,就需要强大的符文。
他一连画了六七张,分给敬闲一半:“你在每个窗户上贴一张。”
然后他自己去了前门,仔细把符纸贴上门的前后,又缠上门把手。
这样子,一个临时的结界就形成了,拦住了生者的气息。
“滋——滋——滋——”
听声音,那个羊鬼是跑起来了,脚步声就在几米开外!
路迎酒来不及和那几人躲在一起,干脆直接靠墙坐下。
与此同时,拖拽声就停在了门口!
羊鬼窸窸窣窣地闻着气味,裂开嘴唇,左顾右盼。
它被路迎酒布置的符纸完全弄糊涂了:在它看来,人类的气息像是直接分散开来,跑向了不同方向。
它闻来闻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看来,是可以糊弄的。
路迎酒捏着符纸,不敢放松警惕。突然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人,那是敬闲也凑过来了。
路迎酒刚想示意敬闲别乱动——
哗啦!
头顶一股劲风,玻璃猛地爆开!碎片下坠,和上次一样,全都被敬闲拦住了,半点没落在路迎酒身上。
羊鬼执着狼牙棒,直接敲碎了玻璃,坚硬的窗框都被锤断了,要是人挨了这一下,恐怕脊椎都能被打碎。
它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羊头伸进室内,不断在他们头顶闻来闻去。
路迎酒就在它身下,鬼靠得近了,周围简直冷到刺骨。
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是疑惑:哪里露馅了?
不过半秒,他就明白了,是他之前手被门划破了。他自己咬破的手指倒是没关系,但其他外伤,很容易被鬼怪察觉。
看来,只能一战了。
他刚准备甩出符纸,突然手被敬闲握住了。
力度不大。
然后敬闲把他整个抱在了怀中。
这个抱和之前不同,不像是普通的拥抱,像是要把他整个护在身形下,连气息都要掩盖。一片黑暗中,路迎酒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敬闲的下巴抵着他的头发,他完全被敬闲的阴影笼罩,耳边是衣料极轻的摩擦声。
手被握着,或许是他的错觉,敬闲轻轻摩挲过了他的伤口。
——敬闲的心情非常差。
路迎酒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闲心,在这节骨眼想这种事情。
他也不知道这结论是哪来的。
但他就是知道了。
羊鬼在他们头顶窸窸窣窣地闻着。
它又迷惑起来了:刚才的气息,怎么消失了?
它分外不甘心,又随手打碎了两三扇窗子,咩咩叫着,拖着狼牙棒走了。
等到羊鬼彻底走远,躲在桌子后的四个小鸡仔才探头,敬闲也拉着路迎酒站起来了。
杨天乐小声说:“我我我我们赶快走吧。”
“嗯。”路迎酒点头。
他们带着人,继续沿着原路线前进,果然前面的拐角过去,就是后门出口。
出口本来是个小门。
现在门不见了。
杨天乐的脸白了:“不可能啊,平面图上写着后门就在这。我看了那么多次,绝对不可能记错。”
路迎酒摸了摸墙面,摸了一手的粉尘:“这里有鬼,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不论怎么样,都会有出去的路。”
“那路在哪里呢?”
“或许我们能找到鬼怪的执念之物,了结它的心愿,再找到出口。”路迎酒说,“但这种方式太复杂了,不可预估的因素太多,我选择直接杀死它。”
杨天乐:“……”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看着那么好看俊秀,说出来的话画风不大对啊。
路迎酒看着他,认真道:“有你们在,我不敢和不熟悉的鬼交手。这个鬼的实力绝对不弱,要先给你们找个地方藏着。”
藏着的地方……
杨天乐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找地下室的!”
“地下室?”路迎酒问。
“对,据说他们在地下室偷偷做些什么。那个地下室应该很隐蔽,如果找到,我们可以藏在那里。”
路迎酒沉吟了几秒钟:“你知道大概的方向吗?”
“知道!就在不远!”
一行人又在黑暗中缓慢移动。
杨天乐说的不远,果然是不远,就在两个拐角外。
路过那面墙时,路迎酒察觉到了不对,手一扬就挥出去一张符纸。符纸轻飘飘地落在墙上,墙壁消失,向下的楼梯出现了。
杨天乐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赶忙带着人往下走。
走了一半,他又回头:“那你们两个……”
他愣了一下。
虽然很暗,但眼睛适应黑暗后,还是大概能看到点轮廓。
路迎酒本来和敬闲并肩站着,现在楼梯上,只有路迎酒一人的身影了。
杨天乐:“呃,是不是有个人不见了?你朋友?”
“嗯。”路迎酒面沉如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敬闲消失了。
“啊!那怎么办啊!”杨天乐愣了,“你不是说那鬼很强吗,他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
……
“滋——滋——滋——”
整条走廊都是这个声音,空洞而可怖。挂肉钩在屋内微微晃动,生锈的刀具散落在墙角,桌上有干涸数十年的血迹,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人血还是动物血。
羊鬼拖着狼牙棒不断行走,裂开嘴唇,不断捕捉着气息。
突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英俊的男人靠墙而立。
像是在等待它的到来。
是活人!
羊鬼一瞬间兴奋起来,在地上磨了磨蹄子,屈膝加速。强壮的后足给予了它可怕的速度,它跑起来极快,狼牙棒在地面摩擦出一串明亮的火花!
那火花擦亮了黑暗,还没来得及熄灭,羊鬼已经冲到了敬闲面前。
敬闲已经是很高的了,但比起这足有两米五的鬼怪,还是矮了一截——又或者说,所有人在它面前都是那么渺小。
它高高抡起狼牙棒!
下一秒,它的羊角一重,世界在眼中旋转。
在它看不见的角度,地上、墙面凭空伸出了无数只鬼手,密密麻麻扒上它的全身,从锋利的羊角,到厚实的皮毛,到有力的足蹄。它的耳边响起了尖笑声,面目可怖的鬼怪们欢呼着,鬼手齐齐用力,直接将它的身躯绞成了血雾!
身躯消散了,但是头颅还在,滚落在地。
羊鬼眼睁睁地看着敬闲走过来。它很想发出些鬼怪的呓语,祈求饶恕,但一切声音都被卡住了,只余永恒的沉默。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突然意识到,面前的是谁了。
是——
敬闲居高临下地看了它一眼,一脚踩碎了它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羊鬼:你老婆被门把手割伤,和我羊鬼有什么关系!
敬闲:没有你,我们没事会去掰冷库门吗凸(艹皿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