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如果这里三四百人真的染上‘红青蛙’这种奇诡的病,很快他们就会进入互相残杀的阶段,而我们很可能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却视而不见,转身离开,事后怎么对得起枉死的四百条人命?”何星春:“你们很可能会被传染。”王灵仙轻描淡写:“如果我被传染,给我一支录音笔,我会记录下染病的全过程,你们拿去研究。”于文和黄姜都表示他们也要求这么做。何星春动容。深深地看了眼密大学子们,为他们崇高的觉悟和为人民奋斗、牺牲的伟大精神而表示敬佩。十几二十的青年们,已然扛起如此重担,哪怕即将面临多恐怖绝望的未来,想到有这群人站在第一线,忽然感到安心。目光扫到蹲在车顶的黄毛,何星春愣了愣,没想到精神气丧至此的青年也有伟大的觉悟,人不可貌相。黄毛丧批此时也感慨不已,未来世界舞台的主人公们,在成长初期果然就开始崭露超人一等的魄力。将自己跟天才们划出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的岑今,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其他人眼里,他已经被自动推到前线英雄们的阵营里。于文:“我开始了——”梆!猛地巨响,于文一脚用尽全力能踢出将近六百公斤的力,但他只用了十分之一不到,已然将巴士车顶踢出一个洞。何星春欲哭无泪,他的车,公司里唯一的值钱家伙,艰难时期就靠平时出门拉客撑过去的。忽然一张卡出现在眼前,何星春抬头看,听到王灵仙‘限额五十万,够赔吗’这句话便瞬间对‘如听仙乐耳暂明’这诗感同身受,连王灵仙的背影他都觉得开满莲花。岑今吞咽口水,盯着那张银行卡发愣,忽然替换成丁燳青的脸,吓了他一跳。定睛看,却是丁燳青俯身盯着他。岑今后仰,发现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巷子人群里,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问:“你干嘛?”丁燳青:“你刚才的表情和目光充满渴望,我没见过。”他凑得更近了,声音像黏在岑今耳郭处一样,说:“你喜欢他们之中的谁?王灵仙还是黄姜?”五十万的卡已经被何星春藏进口袋里,岑今仿佛失去生机,毫无灵魂地回应:“难道我喜欢谁,你还能帮我追?”丁燳青:“我能帮你,我说过,我能满足你所有愿望,包括爱情、家庭……你喜欢王灵仙?如果没有干预,他永远不会对你产生爱情,但是我可以让他掏心掏肺地爱你。”岑今露出嫌弃的表情。丁燳青愣了下,“或者你喜欢黄姜?跟她在一起的话,确实符合你们人类对于家庭幸福的定义,那么你需要她的爱吗?我保证这是一场循序渐进,完美无缺的心动之旅。”岑今:“你不知道人类是很复杂的吗?我们要的是真实爱情。”丁燳青:“她不会知道。”岑今:“可我知道。”“体验真实的意思是连你也发现不了,沉迷其中,到头来还会否认我的干预,痛斥我的不择手段,恨不得咬断我的喉管、啃噬我的血肉,凭此杀死我的谎言。”丁燳青垂下眼皮,眼里银白色的光流泻而出,充满真实的冷漠和傲慢。岑今好奇:“你干过同样的事?”丁燳青定定地看他,半晌后笑说:“没有。但是人类是最擅长自欺欺人的生物,而且你们的心思很好懂,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底……你明白民俗里为什么会传出神明掌控人类的命运吗?不是掌控,而是易懂,相似,大数据下的推测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那我不喜欢王灵仙和黄姜,也对于文和何星春没有兴趣。”岑今顿了顿,补充道:“敬爱的神明大人,您的存在不知不觉间提高了我对爱人的标准。”“你可以喜欢。”丁燳青:“你喜欢什么爱情套餐?我可以为你独家定制。”岑今:“你提高了我的标准,不是我的标准。”丁燳青沉默片刻:“我认识几个神明,关系虽然有点不太好,但是可以重新联谊,你喜欢——”“我不喜欢。”岑今快速打断。丁燳青不耻下问:“那你喜欢什么?”“钱。”在丁燳青开口前,岑今补充:“没有任何奇怪诡异的外力作用下的经过自己勤劳的双手挣的钱。”“懂了。”丁燳青伸出食指,将岑今的脸拨到前面:“他们被你们的动静吸引,都转过头来看。小心他们的脖子,空气和肢体接触不会传染。”“这是心情好的赠送还是套餐前的优惠?”“不要总是把我想太坏。”丁燳青温和地说:“我只是讨厌他们,让我想起水库里那群尸体。你把他们从我眼里弄出去,我心情就好了。”岑今警觉:“水库里那群尸体也是‘红青蛙’患者?”丁燳青:“红青蛙是你们的叫法,在我们这儿,它叫‘盲随’,简单点来说就是一种群体癔症。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只会玩这招,废物。”没搞错的话,水库里那群尸体如果不是丁燳青强迫陪葬,那应该就是封锁他的方法之一。而封锁他的神明很明显就是西王母。再根据他话里的意思,红青蛙也跟西王母有关。那么,一个被废物封锁两千多年的神明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丁燳青眯眼:“你在想什么?”黄毛丧批假惺惺:“您提高我的择偶标准,以后老婆不好找,估计得孤寡一辈子。”敷衍得语气都不带抑扬顿挫一下的。第48章 穆王墓(2)于文:“注意到刚才扭头,所有人都是向右的吗?”黄姜:“他们身边的病人都盘腿坐起来了。”王灵仙:“下去看看。”何星春劝阻:“说不定会被传染——”岑今越过他跳下车:“不会。如果空气和肢体接触会传染,更应该阻止他们,快放学了。”何星春蓦然安静,县城不大,中学和小学都离鬼蛊族很近,小孩一放学就会回家,而且明后两天都是国家规定节假日,如果不尽快解决围堵在巷子里的人,确实会对族中小孩不利。思索间,五人已经全都跳下车,步步逼近长巷。何星春无奈,只好紧跟在他们身边。六人距离巷口只有两米,将近四百人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效果堪比强光灯。于文:“他们会不会突然扑上来?”黄姜:“如果他们已经被感染,目前表现应该是病情早期症状,可能不会突然爆发肢体动作,更不可能袭击我们。”于文:“他们为什么盯着我们?”王灵仙:“也许因为我们现在在他们眼里都是异类。”病人可以发现病人或许是病毒改变了他们的身体机制,误导他们的基本认知,使他们将正常人当成异类。那么他们六人现在在病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像青蛙眼里的人类?可是青蛙看见人类这种庞然巨物的靠近,一般会吓跑。这么举例的意思是岑今好奇正常人在病人的世界里到底强大还是弱小,如果人类强大,病人应该表现出恐惧,假如相反,病人就有很大概率对正常人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生物会通过判断己方与异类的实力从而做出进攻或逃跑的选择,这条规律几乎适用于全球任何生物,是生物的生存本能。岑今做出这个猜测是因为何星春提过一个保持理智的病人囚禁家人,将家人感染为同类并吞噬,这名病人的行为诠释了他们会对非同类发起攻击。而这名病人不会是唯一一个拥有完整逻辑判断能力和智商的患者。他们接近人群,王灵仙第一个穿过人群间隙,然后是于文和黄姜,岑今发现他们的眼球在转动,但是身体和头颅都不会动。当眼睛看不见目标,眼球就会转回来,自动锁定下一个目标。被那么多人直勾勾地盯着,生理反应之下,深感不舒服,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从心底升腾而起,在场所有人里,大概只有何星春最难适应。他几乎哆嗦着手脚跟在黄姜身后,匆匆扫过每个人的脸孔,眼睛不太敢跟他们的目光接触。丁燳青落在最后,岑今倒数第二。岑今正在观察一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对方的瞳孔占据大半个眼睛,呈现一种玻璃质感,单个看很漂亮,但是放到人类整体的五官来看就显得诡异不协调。过于凸出,像青蛙眼。岑今的目光落在中年男人的脖子,丁燳青说小心他们的脖子。中年男人的脖子看不出异样,除了喉结偏大,像塞了一个核桃……等等,喉结?岑今看向旁边两名女性和一名男性,果然发现他们都有核桃大小的喉结,刚才从远处眺望就感觉他们身上有不协调的地方。因为被直勾勾盯着,再加上人群中男性居多,而且女性也有喉结,所以反而忽略了最显眼的怪异处。喉结距离声带0.5厘米,就在声带下方,肿胀成核桃状的喉结势必压迫声带,所以这就是四百多人寂静无声的原因之一?岑今蹲下来,单膝着地,低头查看盘腿坐起的‘病人’。‘病人’的头颅深垂下来,埋在胸口,鼻子贴到心口处,这绝不是正常人做得到的姿势,除非他们没有脖骨。岑今没有在‘病人’的脖子上发现喉结,奇怪,难道不是同一种传染病?“黄毛,你看什么?”走到中间的于文回头大声问。岑今:“我有了新发现。”于文:“是什么?”岑今:“出去再说。”他起身穿过人群,顶着烈日终于到达巷口,看到王灵仙等人正站在台阶上观察稻草人。鬼蛊族大门呈玄色,长高都是四米,门上一米八高度的位置安置两个兽环,黄姜说那是门铃和密码锁,本来族里的意思是搞一个现代化超智能炫酷大门,但是为了响应县里发展经济大搞特色旅游业,不得不弄成古香古色的样子。兽环下面的门铃和密码锁是全体鬼蛊族最后的倔强。岑今评价你们鬼蛊族好摩登,黄姜骄傲地说他们鬼蛊族从古至今就是时尚的弄潮儿。岑今觉得单凭她用‘弄潮儿’这个词,真实情况还有待商榷。门口旁边没弄石狮子,县政府想要,鬼蛊族愤怒地反对,所以遗憾放弃。门口下边五个台阶,大门上面正中央刻着古文字,黄姜解释是‘古蜀鬼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