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肌肉还在扩张,将房间里的桌椅全部卷成碎片,填充进肉里,但没过多久就全部吐出来,似乎觉得不合胃口。受伤的雇佣兵眼球涣散,因为见到这骇人听闻的一幕而惊吓过度,思维完全反应不过来而瘫坐原地,半晌无法动弹,然而没等他心理和精神双重层面适应,另一名同事的惨叫让他清醒。原来另一名同事反应快一步,回神后转身就跑,不慎暴露在血色月光下,竟也发现相同的异变,成为一颗巨大恐怖的肌肉球体,并且两颗球体不断膨胀,接触的瞬间立即吞噬彼此。很快整个房间里都是膨胀的猩红色的肌肉块状物,两张属于同事的脸被挤压到变形,贴着天花板,还有疼痛和求生的意识,不断朝受伤的雇佣兵呼喊:“救我啊啊啊啊!”血色月光被肌肉球挡住,受伤的雇佣兵意识到这个肌肉球是以蛋白质为食,很快就会注意到他这个行走的食材,赶紧连滚带爬跑出房间,顺势锁上铁门,发现那些新生的粉色肌肉竟然顺着门缝挤出来,更是心神俱裂,神经质地搬动所有重物堵门。堵完门之后,受伤的雇佣兵冲进电梯,直奔六楼。他脑子里仿佛没有逃离老楼的选择,或者说隐约知道自己已经算不上一个活人,本能驱使他判断出求生之路就在六楼。老楼外,沿着窗檐灵活攀爬的叶胜英等人一低头就看到刚才逃出来的房间里溢出来的猩红色肌肉,那堆肌肉似有生命般疯狂扩张、蠕动,破开距离最近的一个房间的窗户钻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厮杀和凄厉的惨叫,不过几秒,惨叫静止,而肌肉球饱餐一顿,肉块活泼的翕动,就像刚剧烈运动过的心脏的跳动频率一样。随着肌肉球吃的蛋白质越多,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深,从原本介于红和橙的猩红色转变为阴森的血红色。老熊:“我日你仙人板板,啷个那么多怪物!”叶胜英爬到四楼,坐在窗檐朝下看,说:“这些都是去过六楼和七楼,没有被鬼影附身的雇佣兵,也是被污染异化不自知。刚才那个头目浑身痒,不停挠,脖子那块的皮全都挠下来,一手的血,没有痛感,那就是被异物化的特征之一。刚才看守我们的三个人,也是一样的变化,他们脖子和脸都没有皮了。仔细回忆他们防毒面罩下的脸,是不是有哪里奇怪?”老鬼几人早发现,叶胜英这话单纯教导黄姜和于文两人。黄姜:“我顾着观察鬼影,没留意他们的脸。”于文:“我倒是有发现,但以为是什么皮肤病,或者烧伤的疤痕。”“我估计脱皮是异变第一步,第二步是吞噬,凡蛋白质都吃。简而言之,是活物就吃。吃得越多,膨胀得越快,照这趋势下去,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塞满整座老楼。”叶胜英说。于文眼睛一亮,想起某黄毛鬼才的点子便说道:“让它长大,异变、进化,放它解决掉楼里所有的诡异,最后让它跟那只‘妖’自相残杀。”“你搞错了于文同学,黄毛同学的点子之所以好用是因为四海窟大部分诡异被机构铲除,四个警戒区实力相当才能彼此掣肘。现在的情况不同那时,这团肉球很可能在六楼终结,并最终成为某只高级诡异的盘中餐。”叶胜英叹道:“这么大的蛋白质,落在诡异眼里是多大一块上等牛排。”“……”“行了。”叶胜英打了个弹指,用枪托打碎玻璃,翻身钻进去,顺便说道:“四楼我包了,老鬼和小妖去六楼,老熊带着我们小师弟、小师妹去五楼见一见李氏族人,如果能见到李振中最好。最后一个命令,不准单独去七楼或以上楼层。”言罢,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前,紧接着一阵猛烈的炮火开启叶胜英的探索征程。小妖安静爬向六楼,老鬼跟在他身后,最后留下老熊叹了口气,挥手让黄姜、于文两人跟上去。黄姜爬上五楼的窗口,喘着气问老熊:“说起来,还没有两位师兄的消息。”老熊跳进五楼的房间,幸运的遇到一间空房,闻言头也不回地说:“他们回消息,说在二楼。”二楼……不就是鬼影出没的楼层?***老楼里世界。急促空洞的防空警报足足响了五分钟才静止,楼上动静不断,直到防空警报声停才恢复安静。岑今收起红伞,躲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听着楼顶庞杂的脚步声,愣是没有一个下来二楼搜寻,反而将二楼衬得格外安静。死寂般的安静。岑今心想,震怒的白大褂略过二楼,说明二楼存在连它们都忌惮的东西。第35章 夜游神(3)岑今蹲到腿麻,只好出来走两步。一边等麻劲下去,岑今一边打量房间,不同于三楼囚笼似的房间,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家具齐全但凌乱,桌椅倾翻在地,碗筷瓷瓶碎了一地,床和衣柜等大型物件却堆积在门口。铁门正中间一个凹坑,上面有许多的划痕,还有一把斧头嵌在门上,里面的锁松松垮垮地挂着,而门半开着,门口有许多混乱的脚印。“看上去像是原本住在这房间里的人突然遭到袭击,把房间里所有重物推到门口试图挡住入侵。”岑今用手机照明灯照着门口,仔细观察:“没有非人的抓痕,门内所有仓促的脚印都属于成年人大小,一共三个……不,四个脚印,还有一个小孩。这屋里住着四个人,一家四口?倒是门口,只有一个脚印,44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的成年壮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追杀这房间里的一家四口。斧头劈、脚踹、身体撞,门里的锁头明显就是被撞开的,当时门里还堵着床和柜子等重物……人力推得动吗?”岑今站在门外,将砍骨刀插回背包,然后握住斧头,用力将其拔下来,发觉锋利的斧头和刀把都沾有干涸的血块,证实追杀这房间里一家四口的凶手在此之前,已经杀过其他人。“普通人没那么大力气撞得开这铁门,尤其门后堵着那么多重物,而且房间内家具凌乱却没见到血迹,如果事后清理过,没道理见不到其他人的脚印。”岑今确定门外杀人狂不是普通人,可能已经不是人。“话说回来,斧头劈门很容易让人想到那部经典的恐怖电影。”岑今自言自语。那部电影的酒店走廊出现双胞胎和斧头劈门等经典恐怖桥段放现在来看已经过时,但是放在几十年前堪称横空出世,也被不断借鉴。再者,单看影片可能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那种被逼入绝境、生命进入倒计时的紧迫恐慌到底有多恐怖,而岑今认为穷追不舍的追杀才最吓人,这意味着你没有休息的时间,必须不停地奔跑因为一停下来就是死亡。紧迫、绝望疲惫和死亡逼近的危险不断折磨脆弱的心理,直至精神崩溃,自暴自弃,然后被割掉头颅,结束生命。那么问题来了,是谁,为什么提着斧头撞门追杀这屋里的一家四口?住屋里的一家四口的身份是什么?结果怎么样?被杀还是获救?二楼里有什么东西,连白大褂都忌惮?岑今提着斧头回屋继续搜索信息,分别找到一张全家福合照,照片里三男两女一共五人,两个成年男人分别是中年和青年,还有一个少年,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竟然是一家五口。照片背面写着‘请常丽女士拍摄于2013年11月初,赵广浩一家平安康乐’,这家男主人叫赵广浩,拍摄者是一个叫常丽的女人,拍摄时间是2013年11月初,说明这时候赵广浩一家还活着。岑今想起戴维斯医生是2014年春天接受邀请入住老楼,说不定草稿里写过赵广浩一家五口被害的事,于是他赶紧翻出草稿,在第十三页草稿看到‘二楼’、‘凶杀’和‘鬼影’等字眼。“2018年夏,天气闷热。自我来老楼的四年里,从未开过的二楼电梯铁门今早终于被打开,雇佣兵从里面搬出两具尸体。尸体被运到六楼,李振中先生要求我的老师解剖他们。我的老师已经七十五岁,在老楼里工作了十年,但他最近有意辞职,总是满腹心事地找我说些奇怪的话,并极力劝阻我离开,可我还想搞清楚那些‘观音’到底是什么生物,所以我明确拒绝老师的劝说。”“老师拒绝李振中先生的要求,解剖工作落到我头上。下午三点,我站在六楼的手术室里,看着手术台上的两具尸体,都是熟悉的面孔,因为我经常在三楼的中后门看到他们巡逻。是的,他们是负责老楼安全的雇佣兵。为了区分,我将他们标为甲和乙。甲是胆囊破裂而死,简单点来说就是吓破胆,吓死了。他身上有许多外伤,就算不被吓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乙死于乱枪下。听护士说这两人偷偷采购一批绿植放在二楼养(我当然能理解一年到头看不到绿色会崩溃的心情),他们半夜偷跑到二楼观看绿植,中途乙发疯,追杀甲。其他雇佣兵下去阻止,遭到反抗,不得不开枪杀了乙。李先生指定的解剖对象是乙,甲只是附带。”这章草稿等于一篇写实日记,没有画图,因此看的时候耗费的时间有点长,岑今干脆蹲下来看得入神。“花了一个半小时解剖乙,肝脏功能和肠胃有些问题,应该是常年饮酒且饮酒过量的原因。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因为乙突然发疯,我认为是大脑的问题,于是锯开他的头盖骨,惊恐地发现他没有额叶!不!不是没有额叶,而是一团黑色的物质取代了额叶!当我回过神,试图夹起那团黑色的物质却发现它在蠕动,那是活的不知名的生物!无论面对多恐怖的病症、多可怕的病人都能面色如常的我,却被这团黑色的活物吓得毛发悚立。所幸它没能活动多久,很快就枯死。我确定这是一种新型寄生虫,寄生人脑额叶的位置,吃掉额叶、取缔额叶,而失去额叶的人要么变得沉默,要么变本加厉地狂躁,这可以解释乙为什么突然发疯攻击甲。”新型寄生虫?寄生?岑今琢磨着这个词,觉得跟妖附身是同一个意思,说到底都是寄生人体依靠吸取宿主的生命存活。“由于惊吓过度,精神恍惚下的我误入女洗手间,躲在隔间里的我,听到护士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甲乙的死亡。她们比我早来三四年,听说是家属。至于是谁的家属,我并不知道。她们说二楼曾经发生过大屠杀,从此以后,二楼成为禁区,生人不得靠近。原来在我之前,李振中并不看重医生,老师只是楼里作为外科辅助的工作人员而已,真正被重视的人员是一批研究物种繁衍和进化的生物学家。二楼就是他们的住所,奇怪的是这批生物学家被聘请前似乎经过筛选,以家庭为单位,多数夫妻同职业才一起被雇用。所以二楼区别于三楼房间结构,而封锁的七楼曾经是生物学家们的工作场所。我还知道我们平时的实验生物都是从七楼运下来的,原来‘观音’不是外来物种,而是上一批生物学家的研究成果?不对,现代生物学技术绝对培育不出类人新物种,至少‘观音母’是未被公开的新物种。她们说大屠杀的凶手是每个家庭的成年儿子,他们年轻力壮,比身为生物学家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都强壮有力,所以轻而易举杀死全家人。杀完家人后,活下来的青年们没有放下武器,仿佛被打开嗜血的开关,冲楼层里的同龄人举起屠刀,互相厮杀至最后一个人,当着姗姗来迟的雇佣兵,用斧头砍下自己的脑袋。事后解剖他们的身体,发现额叶空空,还蜷缩着一团黑色的寄生虫。自那之后,二楼成为禁区,楼里所有生物学家和他们的家人一夜之间死亡,尸体被迅速处理。几个月后,李振中重用老师,聘请天才外科医生,我就在其中。我惊讶于我的到来跟大屠杀事件发生的时间竟如此接近。倘若我知道大屠杀,还会接受老师的邀请吗?我现在不知道答案,也不愿意深思。护士们继续说,尽管二楼被封锁,事情却没有结束,有人在满月的时候搭乘电梯,明明没有按二楼,但电梯会停在二楼,原本锁住的铁门这时大开着,如果因为好奇而走出去,就会看到无数黑色的鬼影伫立在寂静的楼道里,一动不动。如果被鬼影看见,就再也甩不掉。说到这里,有人进来呵斥她们、赶走了她们,洗手间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我看见那个赶走护士的女士停在我面前,敲着隔间的门说‘出来吧戴维斯医生,我看见你走错了’。我尴尬的出来,同时感谢这位女士的帮助。这位女士是护士长,在老楼住了很久。我看见她胸口的铭牌,记下她的名字:常丽。我问她关于二楼大屠杀的事,女士盯着我看了很久,意味深长的说:[那些凶手约莫十一二岁就随父母入住老楼,吃住生活甚至读书授课都在老楼。]我细思片刻,瞬间遍体生寒。”关于二楼的写实日记到此为止,往下翻是隔了半年的解剖图,没有文字记载,不过第十五页记载有三句话,信息量充足:“李振中是个渎神的疯子。”“死了三个李氏族人,尸体被送去三楼的停尸间,李振中说血月之日,就是逝去之人的复活之日。”“常丽找到我,求我救她的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