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走进书房,开启机关,金色的牢笼又出现在眼前。牢笼还在,她果然没有离开。哗啦——虞砚将锁打开,推开门,看到女孩仍旧缩在床榻上,她没有哭泣,只是抱着膝,沉默地发呆。听到声音,她瞬间望来,灰扑扑的眼里瞬间燃起了璀璨的光亮。“虞砚……”这回明娆没有再扑过去,她就孤苦可怜地蜷缩着身子,从膝间抬首,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虞砚心里又心疼又无奈。“都说了叫你离开,怎么就是……”他叹了声,认命地走过去。直到走到近前,弯下了腰将她抱进怀里,明娆都没起身。她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直悬着的心重重落下,终于又有了实感。他换过衣裳了,是那件她亲自挑选的布料,并且亲自为他量体做的第一件衣裳。美人霁,稍稍偏暗的红,在光下很艳丽,在这昏暗的暗室里,稍显沉郁,却依旧好看到不行。他低下头来想要亲吻,明娆偏开脸颊,心有余悸道:“都解决了?”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她这回把人抓得极紧,细小的指骨向上凸着,青色血管在白皙的肤上分外明显,可见用了很大力气。虞砚还是固执地去寻她的唇,轻轻吻了她一下,抱歉道:“嗯,都解决了。”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人会将他们分开,他们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一辈子快快乐乐,永不分离。明娆突然呜咽了声,然后一腔委屈顷刻间都宣泄了出来。她委屈地抽泣着,却没再赌气地将他推开。一时一刻皆是得来不易,她哪能再将他推远呢?她主动抬起手臂,勾住男人的脖颈,脸埋在他的颈窝,小口小口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的安神香味,这是陪伴了她两世的味道,早已成瘾。就像虞砚此人之于她,已经是混进骨血中,拆不开,剥不离的存在。身体的记忆与渴望最真实,脱困的当下,她急需做些什么去驱散残存的不安,让自己的身体里再度被他的一切填满。明娆拉着人的脖子就往下倒。她眼眶仍红红的,鼻音浓重,哼唧着说道:“夫君……我想你。”他们彼此间太熟悉,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悉知心底真实的想法,更不要说她已经直白坦诚到了极点。她扬着脖子去寻他薄薄的唇瓣,这回躲开的变成他。虞砚急/喘了声,艰难地忍下刚被撩起的欲/火,闭了下眼睛,嗓音喑哑:“乖,我们先出去。”他把人放回榻上,没有去解铐在床头栏杆上的锁,而是牵起女孩的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别动。”然后咔嚓一声——动作麻利迅速地将扣在女孩手腕上的锁扣生生掰成了两半。他仓促逃离,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几分狼狈,甚至忘记钥匙就在他的衣袖里。换衣裳的时候还记得把旧衣服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却在面对她直白大胆的撩拨时,尽数忘到脑后了。好在明娆此刻惊魂未定,也并未多想。虞砚看了一眼明娆,说道:“黏人精。”“真的没事了?”明娆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腕,稍微活动了下。她肤白,又是易留痕迹的体质,此刻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虞砚小心翼翼地把碎掉的锁链扔到一旁,另一端的锁扣还未打开也没管。手掌贴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揉了揉。夏季的暗室实在闷热,虞砚见她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浸湿了,眉宇间又染上一丝懊恼。“带你出去。”他说。他从袖中掏出一条干净的丝帕,弯着腰,动作轻柔地擦去她额间的薄汗,又抹掉了颈间的汗渍,把帕子塞到她手中,转身朝门口走去。进来时没有再给牢笼落锁,此刻他只需要将机关打开。只离开这眨眼间的功夫,明娆又开始不安,熟悉的味道远离,心底漫上了恐惧。明娆赶紧又爬起来,追着虞砚跑过去。冲过去,从背后把人抱住,黏人得不行。她带着哭腔,惶惶开口:“你又要去哪里呀?”虞砚垂眸看向她紧紧缠在自己腹部的手,温柔地抬手覆上手背,轻声道:“我把门打开,然后抱你出去。”不然抱着人的话不方便开机关。她用脸颊蹭了下男人的后背,委屈道:“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留在我这。”虞砚听着要心疼死了,转过身把人抱紧,手掌在她背后轻拍。“不会,再也不会了。抱歉,吓到你了。”明娆把头埋在他的心口,用力地抱着他。她心里有多在意,此刻脑袋顶着心口的力道就有多大,光是顶着还不算完,还转着脑袋,用额头来回蹭。她个子并不算矮,抱着时额头正好抵着他心口的伤处。还好穿的是红色的衣裳,不然此刻就要露出马脚。虞砚为难地侧头看了一眼,头疼地轻叹了声,“走吧。”揽着人往卧房的方向走,在院子门口,碰到了孟久知。虞砚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进去?”明娆一听又抓紧了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仰头往她,她摇头拒绝,“有事是我不能听的吗?”虞砚犹豫了下,“罢了。”没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孟久知见状,将东西递了出去。先展开的是圣旨,虞砚将其展开,也没避讳,放到了明娆的面前与她一起看。这是一道“贬斥”安北侯的圣旨,命其永世驻守西北,非召不得回京。虞砚面不改色地将圣旨递给孟久知,又把那个小包裹打开。除了信,还有一堆非常眼熟的东西。都是他前几日才刚还回去的东西,包括兵符。明娆只扫了一眼,便心不在焉地挪开了眼睛,抬手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头靠在上面,双目无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虞砚看了她一眼,把信揣进怀里,揽着人回房了。进了屋子,明娆仍像只受惊的白兔,坐在床榻上,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瞧。他让禾香送些点心来,两人在门口说话,明娆的目光也跟过去。他去倒了杯水,端着往她这边走时,她的视线仍黏着。一眼都不错开,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又不见了。虞砚在她身边坐下,把茶杯塞到了她的手里,“喝点,唇都干了。”明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喝水也不放过看着他。虞砚心口闷闷地疼。“喝完了。”她把杯子随手放在一边,低着头又埋进了男人的怀里。两个人安静地拥了会,明娆终于从惊惧中挣脱了出来。她在他怀里抬头,“那两封信,不看看吗?”“好。”虞砚一手揽着人,一手从怀中掏出信件。他把信递了过去,“帮我拆开。”“嗯!”第一封就是陆笙枫亲笔所写,虞砚认得他的字迹。“阿砚,不知何时能将这信交到你手上,希望它来的并不太晚。母后的债我替她还,她的错误也由我来纠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与京城的所有人都断绝关系,她不再与你有关,只当她没有你这个孩子。你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是你必须待在凉州,一辈子都守在那里。只要你活一日,西北就不能失守。”这一条对应了那道圣旨。“二,交出兵权,随你去哪里都好,但你仍是她的孩子,直到她寿终正寝,你也要每年都祭拜她。”就像每年都会去济安寺替虞父上一炷香一样。他不信佛,虞父信。选了这条,往后每年还有记着她的那一份。“二者选其一,若选了一,这封信送给你之后的第二日起,我不希望再在京城看到你。若选二,就来思政殿找我,我会等你一天,若不来,我便知道你的答案了。”明娆小声读完,沉默良久。虞砚轻笑了声,打破宁静:“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明娆抬手揪住他的衣领,撒娇似的轻轻拽了拽,“你把她怎么了?”“杀了。”明娆哑然。她的目光又落在信上“寿终正寝”那四个字上。想来这信写了有些日子了,起码不是今日新写的。男人淡漠的目光轻飘飘落下,手指温柔地勾起她耳边碎发,绾至耳后,嗓音轻柔:“我错了吗?”明娆轻轻抬眼,眸光明澈,她没有回答,只问:“这是你所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