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着。微低下头,闭上眼睛,唇在她发上深深一吻。再开始时,嗓音低哑,也带了点哽咽:“乖乖的,等我。”“虞砚,虞砚,别走,能不走吗?”明娆害怕会再也见不到他,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呜呜呜虞砚……虞砚……”她声音哭哑了,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腕,死死抓着。可是男人还是将她的手拉开。他最后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擦去源源不断滚落的热泪。“娆娆,我知道只要同你和离,还你自由,她就会放过你,可我做不到。我宁愿去拼一个结果,和她、和过去做个了断。”“你一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我好坏啊,是不是?”明娆哭着摇头,说不出话来。他对着她温柔笑了一下,郑重许下诺言:“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明娆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看着他又将牢笼落了锁。暗门合上,她爱的男人迎着光远去,而她只能躲在这一方牢笼里,等着他凯旋。**太后的寝殿内,陆笙枫坐在她的寝榻旁,握着她的手,脸色难看。“母后,你这是在逼他。”太后虚弱地偏过头,把手从陆笙枫的掌心中抽出。陆笙枫不依不饶,抓住她的手。他头一次用“叛逆”的语气跟她讲话。“他是你的亲儿子,我知道你心疼,可是你这样,我就不难过了吗?!”“你就叫他们好好在一起,别再管了,放手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他早已不是那个能老老实实被你关在屋中的小男孩了!”陈琬柔没有力气跟他吵架,虞砚那天的态度刺激到了她。虞砚有句话没说错,她陈家人骨子里流的就是偏执强势的血液,虞砚是她的儿子,和她一样的性子。他随了她,是块硬骨头,这块骨头终究还是硌到了她自己。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传承,怨不得任何人。陆笙枫瞧不得她这个样子,他也平白地生出一股执拗劲儿,从来都温顺听话的帝王,此刻也不管不顾似的。他伸手钳制住女人的下颌,俯身低头,靠了过去。他没舍得用力气,仗着她虚弱无力,在她的错愕之间,轻而易举地就将唇贴了上去。这里从来都是不得触碰的禁区,他终于一脚踏了进来。这一步踏的是错,大错特错,他比谁都清楚,但他大概是昏了头,竟然没有后悔的感觉。陈琬柔被定住身,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青年,很快反应过来,抬手便是一巴掌。这一掌毫不留情,青年的脸很快红了起来。“大逆不道!”她怒声训斥,“给哀家跪下!”陆笙枫抬手抹了下嘴角,沉默了片刻,低声笑了出来。“是,儿臣大逆不道。”他没有下跪,也不再掩饰自己眼里的情愫,“儿臣早就万劫不复了。”可即便他已经一脚踩在泥里,踩在沼泽里,也想把她托起,叫她能站在高处,俯视这世间的一切。他纵容她,顺从她,叫她愈发自我、霸道、无视一切。所以她才有今日的痛苦。她沉醉在权利里,享受着说一不二的绝对话语权,却对自己的亲子束手无策,一败涂地。挣扎、困苦,这都是他一手娇纵出来的结果。这一次,她病得很重。兵来如山倒,陆笙枫头一次意识到,她终归已经不再年轻,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这样棘手的局面该由他来打破。在听说太后派去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时,他知道,虞砚迟早要来算账。早就该彼此放过了。既然虞砚不能妥协,那就只能让他来替她做这个决定,主动放手,让彼此都解脱。陆笙枫的手指轻轻抬起,在半空中,勾勒着女人的模样。方才的冲动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他再不敢再逾距一步,不敢落下手,只敢虚虚地,隔着空气碰触她。“我知道,你宁愿亲手死在他手上,却依旧不愿向他低头,说一句你错了。”陈琬柔无力地闭上眼睛,不去回应。“如果有朝一日他要杀了你,你最后一句遗言,也一定是叫我别为难他,对吗。”陈琬柔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承认:“是我欠他的。”年轻时不觉得,等到拥有了一切,才发现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毫无错处。起码对于虞砚,她全都是亏欠。不管再怎么不想承认,她也心中有愧。“你有多后悔,只有我清楚。”陆笙枫从旁边取过一卷圣旨,是他早就写好,一直都没有勇气拿出来。他这些年没有独自做过什么决定,他下过的每一道旨意,都是她的意思。这一道,是他自己的意思。“母后,这是阿砚想要的自由,朕会满足他。”陈琬柔蓦地睁眼,咬牙道:“你敢。”帝王却温柔地笑了笑,“这次,我敢。”殿外突然一阵喧闹,陆笙枫猛地抬头看去。殿门被人踹开,他愣了下。他看着沉默走来的男人,嘴边漾起一丝苦笑,看着手中的圣旨,喃喃:“可……好像来不及了。”虞砚是来了断的。安北侯要做的“了断”,自然也是十分符合他的作风。安北侯向来不讲道理,他没什么耐心,无情、绝情,谁的情面都不给。他只能接受他想看到的结果,会不择手段,只为达到那个目的。他鲜少同谁计较,非要争一个结果。但他有一个软肋,触及到了那根软肋,便要将对方置之死地,不死不休。陆笙枫了解虞砚,看着他走进来,心沉到谷底。才站起身,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拦,便被虞砚一掌推开。皇帝是弱不禁风的,毕竟大霖朝一向推崇的是读书,而不是练武。他连陆元崇送给他的那把剑都没有拿起来过,更不要想在已经丧失理智的安北侯手下讨到便宜。再抬头看时,虞砚已经单膝抵在了太后的榻边,他一手掐着太后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发簪。银簪的一头抵着的,是虞砚自己的心口。陆笙枫微怔。簪子……对了,外臣入宫,尤其还是虞砚这样的人,进宫是不允许带刀剑的,他把银簪戴在发上,这才能带进来。太后从惊诧中回神,她想说话,可是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已经在用力。陈琬柔清晰地瞧见,虞砚的眼底有滔天的杀意在猛烈地翻滚,几乎是以翻江倒海的架势朝人倾来。女人的脖颈修长脆弱,承受不住一个常年领兵打仗的武将的力量,更何况,这个男人时值青年,带着决绝与杀意而来。陈琬柔无法呼吸,她的气息被蛮力阻隔,都堆积在胸腔中,憋闷与窒息感令她恐惧,她从未感受过濒死的威胁。强烈的求生本能叫她伸出双手,死死攥住虞砚的手腕,用力地去掰,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阿砚!”陆笙枫走到近前,恳求道,“你不是想要自由吗?在这呢,我给你好不好?你放开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虞砚没有理会。他的头脑很清醒,他知道,今天他和陈琬柔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因为明娆还在等他回家。男人居高临下,眼中尽是冰冷。他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握着发簪的手朝自己扎去。被磨得十分尖锐的簪头轻而易举地刺破了薄薄的衣裳,扎进了他心口的位置。血迹瞬间在男人心口蔓延。漫出一大片血花,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有血滴下,落到了陈琬柔的脸上。她的瞳孔骤缩,原本抓着虞砚手腕的那两只手都松开,转而去夺他的簪子。窒息感叫她意识模糊,但她依旧用尽全力,不叫那簪子再深一寸。虞砚微勾了唇角,哑着声音低声道:“我不想再与你有瓜葛,把这身血、这条命都还给你,好不好?”像地狱中的恶鬼在耳边低语,杀气铺天盖地将人笼罩。扎在心上的簪子又进了几分,有血迹顺着两人纠缠的手流了下去。流到了陈琬柔的寝衣上,也流到了虞砚的袖子上。他带着决绝,非要与她了断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