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侯府内,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明娆嫁过来这几个月,一向都是端庄温婉的,从未笑得这般“豪迈”。她此时正栽倒在榻上,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虞砚局促地站在一旁,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他头一次体会到尴尬二字,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为难地看着明娆,有些气弱地求饶:“别笑了,再笑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看着明娆开心的样子,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他直觉明娆是在笑话他。他自然是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展现出最好的模样,智慧过人,温柔强大,意志坚定。可是今日的事,总能让虞砚觉得自己在犯蠢。他心里免不得要埋怨起那店小二来,这样的事私下找他便好,非要当着明娆的面。尤其是自己才刚放下豪言说有钱,结果付出去的第一笔却是赔款,虞砚觉得自己看上去就是个笑话。明娆撑着身子起身,抬手抹掉眼泪,“好吧好吧,我不……噗哈哈哈哈抱歉啊……我不笑了。”她尽力绷着脸,可是脸部肌肉还总是抽搐。虞砚烦躁地叹口气,摆手,“罢了,你笑吧,我找孟久知去。”……原本虞砚心安理得地休假,没有琐事缠身,本该高兴,可是他的心情还是一日比一日糟糕,因为明娆说什么都不叫他碰,一碰就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他能怎么办。虞砚心情不好,每次见到孟久知也没有好脸色,为了避免被主子当出气筒,孟久知能少来就少来。孟久知年前的时候天天催着安北侯回去处理公务,这段时间也不提了,甚至来往侯府送公文的次数都变少了,还留下话说:“边关守得很好,侯爷可以放心休息。”摆明了就是害怕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眼下虞砚正需要孟久知解围,第一时间没见到人,他心中的不满又多了一层,冷着脸叫下属去军营里把人揪过来。下属看主子脸色以为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连忙快马加鞭赶赴营地。此时的孟久知人安安稳稳地守着营地,才刚跟将士们比过一场摔跤,一身的汗都没来得及洗,就见到虞砚的护卫火急火燎地来军营叫人。看着护卫一脸急色,孟久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只来得及换了身衣裳就冲到了侯府。一进门,看到自家主子冷着一张脸,神色恹恹地靠在榻上。他身上的衣裳很整齐,墨发也束着,看着只是稍作休息的样子,并无何不妥,但孟久知却发现一个细节。虞砚的鞋子摆得很齐整,整齐到鞋头鞋尾对得整整齐齐。孟久知的冷汗顺着背脊流了下来。跟在安北侯身边超过半年的人都知道,他最大的两个特点,一是我行我素,谁说话都不好使,只有他想。二便是懒。一个连家都懒得回的人,连挑剔的话都懒得说的人,他却将鞋子摆放得这么整齐。如此反常只说明一点——他此刻已经烦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来释放情绪了。从前在营地,烦了可以去偷袭个敌营,抓个奸细回去审审。如今有了夫人,诸多行为都受到了限制。还有更让孟久知不安的事——他都进来半天了,虞砚都没发现。男人此刻懒洋洋地斜倚着软榻,长腿委屈地支在逼仄的小榻上,手撑着头,修长的指节慢慢揉捏着太阳穴,眉头紧蹙,在闭目养神。孟久知哆哆嗦嗦,“侯……侯爷。”虞砚抬头,缓缓地,对着他露出了个冷笑,“你臭了?”孟久知抬手,闻到了自己的汗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孟久知挨完骂时,已经快到二更。他捧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心情复杂地往外走。这是他挨骂挨得最狠的一次,可是主子不知是哪根筋又搭错,啊不是,是不知怎么就心血来潮,竟然要给他银子,说是给他的挨骂赔款。什么挨骂赔款,挨骂都有赔款了?如果是这样,他愿意天天挨骂。孟久知出了府门,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想着,还是得给主子找个大夫瞧瞧。毕竟是西北边境的顶梁柱,疯了傻了可不好。……虞砚心里怒火散了小半,只要不回想那件事,心情就不会再变差。书房里,他自己铺好床铺,准备就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虞砚脸色一变,瞬间窜上了床。房门没有锁,门外人一推就开了。虞砚把被子盖过头顶,闭上了眼睛。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先去了书案旁。咯噔一声——不知是什么放在了桌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再度响起,朝着内间而来,最终停在他的榻前。虞砚紧绷着身子,闭着眼,屏住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脸上的被子唰得被人掀了起来。虞砚的睫毛颤了颤,心跳得飞快。明娆站在床边,歪着头看了半晌。“咦,这么快就睡了啊……”她叹了口气,又走远了。男人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昏黄的烛光下,窈窕美人正背对着他,在脱衣服。虞砚呼吸一滞,他其实应该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看到明娆,一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白日那件丢人现眼的事,又会想起自己在她眼里形象受损的事。理智告诉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这双眼睛怎么都合不上。明娆脱掉了裙子,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又脱掉了寝衣。虞砚的太阳穴剧烈地跳了两下。女子慢慢转过身,嫣红肚兜上的大团花纹因为玲珑有致的身材而显得更加娇艳。她没想到会对上虞砚灼灼的火热眼神,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羞怯地咬住了下唇,两只手缩在胸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慢慢走近。她慢慢爬上了床,脸上的红云已经蔓延到了耳根。自觉地躺在他身边,“你没睡呀?我还以为……”话音未落,腰间缠上来一条有力的手臂,她被人用力抱进怀里。“嗯?因为我睡了,想偷偷作甚?”“也没什么呀,就是……”明娆不好意思地往他怀里埋了埋头,“就是想跟你一起睡觉。”虞砚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呼吸渐沉,嗓音微微沙哑,“不是说不许我进房,怎么又追过来了?”“你还说,你今日怎么都不去试试了?我还等着你敲门呢。”要是敲门,她肯定会开门。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她实在按捺不住,一来看才知道,竟然自己偷偷睡了。明娆有点不开心。虞砚沉默了会,不太好意思,但仍诚实解释道:“不知以何面目面对你。”明娆愣了一下,稍作思索,明白了。她又想笑,可是见到男人这幅自尊心受损的样子,硬生生把笑意咽了回去。她捧起他的脸,认真道:“我觉得你特别好。”“好?好在哪?不是蠢吗?”虞砚叹了口气,明迟朗就是他的克星,一回两回碰面都要出事。明娆摇头,“我觉得你比从前更鲜活了,我喜欢见到你更多的样子。”她说得诚恳,爱意真挚而热烈,虞砚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他极少被感动,更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形,于是他翻了个身。微阖了眸,就要吻下去。明娆抬手捂住他的嘴,疑惑道:“你做什么?”“亲你。”明娆茫然,“一月之期未到,不行。”虞砚:“……??”他比她更疑惑,“那你今晚来找我作甚?”难道不是默许了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吗?现在这样算什么?嘴上说着要跟他一起睡,主动地钻进他的被窝。虞砚低头看了看。还主动地牢牢地抱紧他的腰,把他身体蹭来了火,到头来又说什么一个月的事,连亲一下不行??明娆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里的变化,脸慢慢红了,“我、我只是来抱抱,一起睡,又没有说我想……我想那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