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卫姨,他不挑嘴,什么都吃。”“也是,像你这么挑剔的人可少见,连鸡肉几个月的都能吃出来。”“哎呀卫姨……你小点声,叫他听到以为我娇气。”“你不娇气?”卫姨笑得不行,“好好好,我看着做。”“对了,卫姨,我还想吃……”虞砚敛眉低笑,他懒散地靠着小榻,手上随意拨弄着剑穗,视线无意间落在对面的睡榻上。床榻,她睡了十几年的……虞砚慢慢坐直了身子。门外的说话声还未停止,明娆在仔细地交代她对于今晚膳食的要求。还说不娇气,虞砚就没见过这么讲究吃的人。他站起身,走向床榻,立在床边,站了会。像是迟疑,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确定明娆还在讲话,收回视线。慢慢脱掉靴子,又褪下披风,躺了下去。头枕红色凤凰花纹的帛枕,身下是大红锦绸面的被褥。不知是否因为新婚,她房中的床具都换成了喜庆的颜色。都是新的,虞砚有些失望地偏过头。床榻的里侧,入目所及,是一件小衣。鼻尖轻嗅,虞砚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手指勾住衣领,举起抖了抖。是一件穿旧了的玉白色绸缎中衣。尺寸看上去有些小,不太合她现在的身。吱呀一声门响——虞砚没有听到。他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寝衣瞧,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衣衫半落的模样。慢慢地,将衣裳盖在了脸上。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怦然,血液沸腾,浑身燥意直冲向一个地方,心绪久久难平。第28章 .只一个你我娶的是你,喜欢你就够了。……明娆开门走了进来,才发现虞砚不见了。她往回走,屏风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喘气声。心头涌起一丝怪异,她绕过了屏风,左右望望。床榻两侧原本用金钩挂起的暗红色幔帐,此时散落了一半,从明娆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床榻上露着一双腿。脚板上整整齐齐摆着男人的靴子,明娆歪了歪头,面上浮现疑色。他累了吗?睡了?正想着,男人的腿慢慢地蜷了起来,单腿踩着床榻,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明娆:……?她直觉不对劲,于是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以虞砚的警惕性,在明娆刚进门时他就该有所察觉。怪只怪旧衣物上面的味道太香甜,太弥久,令人太痴迷。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熟悉的女子香顺着鼻腔,滑进气道,再将肺部填满,整个人像是踩进云端,脚底下飘飘忽忽的,没着没落,让人忘乎所以。虞砚阖着眸,躺在榻上闭目,深吸缓呼,正享受着。眼前突然刺进来一束光,隔着寝衣,不亮,但却打断了他的沉醉。还没等他动,耳边响起一道抽凉气的吸气声。虞砚心下一抖,刚抬手,面上的布料就被人掀了起来。虞砚:“……”他一个能在战场上顷刻间将敌人一击毙命的主将,竟然在此刻,叫一个小女子抢了先机。明娆拎着自己的寝衣,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她傻傻地瞪着虞砚,企图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虞砚躺在枕头上,迎着日光,对上明娆呆滞的目光,缓缓眨了眨眼睛。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然后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在明娆错愕至极的目光下,虞砚低头穿上靴子,然后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袍子上的褶褶皱。明娆目不转睛地盯着虞砚,见他始终用侧脸对着她,不敢与她对视,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你回来了。”他平静道,“走吧。”说着就要越过她走过去。“你等等!”明娆叫住即将跑路的男人,拎起寝衣,晃了晃,“你方才做什么呢?”企图蒙混过关的男人顾左右而言他,“本侯营中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你要是走了,想再回来,我可不叫刘叔给你开门。”虞砚心道没关系,他还可以翻墙。“侯爷该不会做出登徒浪子那般的翻墙行径吧?”被堵死退路的虞砚:“……自然不会。”明娆拎着衣裳绕到男人身前,脸凑近,“那你方才到底在作甚?”虞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躲闪开她的灼灼目光,抿了下唇,“有些困倦,太亮,遮一下光。”“你可以将幔帐都放下,就不亮了。”虞砚道:“怕睡得太死,你回来了我听不到。”“侯爷的警惕性竟是这般差吗?”“在外自然会注意,”虞砚道,“但这是在你的家里。”他板着脸,耳根却偷偷变成了浅红色,“这里……这里有你的味道,你身上的气味总是会叫我无知无觉地放松精神,不知是何缘故。”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真诚诉说,明娆的心颤了颤。“哦……”明娆的心跳也莫名变得快了起来,脸颊绯红,她快步走到床边,将中衣团成一团,胡乱塞在枕头下面。虞砚不舍地看着她将那块小小的布料藏了起来。“走啦。”明娆捂着滚烫的脸,越过他跑出去了。虞砚盯着那红枕头看了半晌,直到明娆在门口气急败坏地叫了他一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跟了上去。……晚膳的时候,秦氏由连竹搀扶着坐到桌前。因为有安北侯在的缘故,秦家人怕他介意,于是没叫连竹一家三口坐下同食。虞砚自始至终没有将目光从明娆身上挪开,自然也不清楚秦氏的安排是出于什么心思。就算真的与家仆坐在一起吃饭,他也没什么想法,只要他旁边坐着明娆就行。秦氏自来便欣赏安北侯,虽从未见过这位侯爷本尊,但她在凉州城出生长大,从小经历过外敌骚扰的苦楚,因此更加知道这些年由安北侯亲手创造的和平岁,对于凉州百姓而言,有多重要。抛开女婿这一层身份,秦氏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自古便有句话,一个女婿半个儿,她看着虞砚的目光逐渐柔软。“不知侯爷喜欢吃什么,所以叫卫姨准备了些凉州这边的家常菜,侯爷这些年辛苦了,”秦氏笑道,“我们凉州百姓都很感谢你。”虞砚抬头,淡淡眸光落在秦氏脸上。与明娆如出一辙的美人胚子,即便过了十多年,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妩媚灵动。温婉、体贴,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虞砚皱了皱眉,将内心的不适压下去。他果然还是讨厌这样的女子。“不必言谢,本侯该做的。”他冷淡道。秦氏有些诧异安北侯的冷漠,看了一眼明娆,见自家女儿也不可置信瞪了一眼虞砚,而男人面露迷茫。秦氏低下头,淡淡笑了下。看来这真是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倒是与她最初设想的一模一样,厌烦交际,不懂得人情世故,冷得像块冰。也罢,只要对她女儿好就好。秦氏的病是年轻时就有了的,她原本身子就差,后来生了明娆,便更差了。明娆七岁时她们被赶回凉州,最初的日子没现在好过,秦家人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从头开始。病根落下,难以治愈,靠着汤药吊着,情绪不能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