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信国公府这些年在她手里头,家底也翻了好几番。明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这回太后的寿宴办得盛大隆重,是她明家好好出风头的时候。“仔细着些,别磕了碰了。”陈氏亲自盯着人搬好东西,又风风火火赶到明妘的房中,见她还不紧不慢地描眉打扮,一阵头疼。“小祖宗,时辰到了,快走了。”明妘慢条斯理地涂好口脂,对着铜镜欣赏了一下,才美滋滋地起身去挽陈氏的手。害羞带怯道:“不知今日能否见到骏郎,我得打扮得好看些,不能被那狐媚子比下去。”母女二人走到门口,明妘口中那个“狐媚子”已经等了一会了。少女今日只着一身淡雅的青色梅花刺绣裙,薄施脂粉,清秀素雅。明明是最不吸人眼球的装扮,但那张脸……眉目如画,妍姿艳质,就这么安静地立在府门前,足以让万物敛息,生怕一出声,便惊了这降落人间的仙子。明妘嫉妒红了眼睛。只要有这张脸,就算裹着麻袋都能把男子的目光给吸引去!她气愤地从明娆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还恶狠狠地瞪了明娆一眼。明娆很无辜,她一头雾水地望向陈氏,眸中有潋滟波光,无辜又纯澈。“走吧。”陈氏安抚地笑了笑,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揽着人往外走。“你没进过宫,凡事都低调些,不懂不会的就问我,或是跟着你姐姐学,莫要自作主张,丢国公府的脸面。”“若有那轻浮的男子与你搭话,莫要理会便是,”陈氏温柔笑着,“初来京城便惹上京城的公子哥,怕是不妥。”“是,女儿知晓了。”与陈氏母慈女孝的寒暄后,各自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第4章 .求您帮我媚眼含情,怯生生地望着他。……宴会在年喜宫举办。明娆站在石阶下,抬头望着富丽堂皇的宫殿。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璀璨光芒,雕栏玉砌,华美却又不失庄重。明娆深吸一口气,低首敛眉,安静地跟在陈氏身后。她面上装着淡然,无人知冷汗几乎渗透薄衫。太后的寿辰……太后……明娆永远忘不了鹤顶红入腹后的那种钻心的痛感,像是有一把刀,在她的肚子里翻来倒去地搅合,几乎剁烂了所有的脏器,神志却还有短暂的清醒。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要死了,清醒地听着女官的话。前世直到生命尽头,也不知太后为何那般厌恶她,非要她死不可。虞砚总是醉醺醺地对着她的灵位道歉,可是却从没告诉过她一个缘由。听说那时安北侯把那鹤顶红也给太后灌下去了,他说他夫人吃过的苦,太后也要尝一尝。想到虞砚,明娆紧攥的拳松开了些。不知是她精神太过恍惚,还是明妘有意拽着陈氏往前快走,才刚跨进殿门,那对母女就将她甩下,不见了踪影。明娆的身边没有明家的婢女,只有一个引路的宫女,小宫女将明娆带到了坐席,便退下了。陈氏到底看重脸面,怕明娆一个人行差踏错,丢了明家的脸,陈氏安抚好亲生女儿,派了个自家的婢女到明娆身边盯着她。时间还早,众人三两聚在一处闲谈,明娆不认识别人,一个人也乐得自在。只是这雕梁画栋的宫殿,始终给人压迫感,叫她喘不上气。明娆没管身边婢女,自己出了宫殿大门。夏日暑热,大抵是嫌宫殿闷热,许多姑娘公子陆陆续续都偷跑了出来。大霖百姓祖上有草原人血统,民风奔放热情,最是豪迈。女子上街不必遮面,男女同席也不需避讳,瞧得顺眼,站在一处谈笑风生。明娆安安静静地躲在观景台的一角,默默注视着这座宫城。她有意躲热闹,可出众的容貌却从不许她过分低调。周围慢慢聚了些人,不再清净。——“不知太后何时来,我馋这顿宫宴好久了。”——“前朝那边宴请一轮后,陛下和太后才会过来,听说御膳房新到的厨子手艺比醉香阁的还好,今儿可要大饱口福!”——“今日来的人真是多,尤其是女子多,你可知晓缘由?”众人有片刻沉默。有人压低声音,“太后又要给那位相看人家,约莫着席间就会赐婚,啧。”“不知是谁家这样惨,还好我并无姐妹。”安北侯素有克妻名号,三任新婚妻子皆在嫁往西北的路上暴毙,一次这样便罢了,两次三次皆是如此。纵使安北侯位高权重,手握兵权,又颇得皇帝宠信,可那又如何。这门亲事想攀也要用小命掂量掂量,自己是否高攀得起。明娆原本想要离开,可听他们讲起安北侯的事,一双腿怎么都迈不动。赐婚吗?也不知是结亲还是结仇。“嘘!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拉住同伴的袖子,赶忙出声制止。明娆心跳快了一拍,蓦地转头,往楼下看去。她在二层的观景阁楼上,站在最靠外面的一角,目光轻轻松松便捕捉到了男人的身影。虽是规模宏大的盛宴,可男人依旧穿着随意,身着一袭墨色绫锻长袍,腰间配着宝剑,仪容峻挺,冷峻深沉。他一贯疏懒的神色不再,此刻冷肃着脸,步伐匆匆,气势冷峻,不像是来赴宴,倒像是来寻仇的。“怎的他就能佩剑入宫呢……”阁中有人小声抱怨。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哐当!拐角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宫女,冒冒失失地跌了一跤,脚下站稳,手中的托盘却倾斜,壶中酒全撒在了迎面而来的安北侯的袖上。男人抬起沾湿的宽袖,团云纹浸在水渍中,暗了一片。宫女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带着哭腔:“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安北侯低着头,神色莫辨,叫人看不透心中所想。那宫女也是大胆,跪在地上就朝男人伸出手去,用帕子要为其擦拭。手刚牵住男人的衣角,便听唰的一声,刀剑出鞘。一道亮光闪过,在阳光的照射下,剑光晃了明娆的眼睛。虞砚拔了剑,果断地挥剑。斩断了被牵住的那节衣角。他眸色漆黑,神色淡淡,没有再看那惶惶发呆的宫女一眼,反而抬头看去。一眼就捕捉到了明娆的目光。探究的视线来自四面八方,唯有这一道,格外与众不同。四目相对,明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心跳声给震聋了。虞砚只扫了一眼,便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大步离去。始终落后他一丈远的随行侍从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了一名亲卫,从地上捞起那宫女,捂了嘴,拖了下去。阁楼上一片哗然。总听说安北侯恃权自傲,拥兵自重,从来皆是我行我素,自负张扬,可谁也没真正见过这位凌厉的作风。在皇宫内院,不仅携带刀剑来去自如,还堂而皇之地处置内庭宫人。“这这还真是……还真是……”一文弱公子措辞半晌,脸憋得通红,“恣意妄为!”“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大霖朝尚文,最看不惯粗鲁豪横的武将,安北侯十年未曾回京,一回来便“一鸣惊人”,这帮翩翩公子凑在一起痛斥安北侯的不当行径。从他不懂礼数,说到他藐视宫规,最后简直把他与罪孽深重的叛贼作比较。明娆没心思再听下去。义愤填膺的他们好像都忘了,是谁叫这江山安稳,岁月无忧。……皇帝与太后姗姗来迟,他们到时,殿内坐满了人。众人皆起身行礼,唯有安北侯神色懒散,独坐位上,径自喝酒。皇帝没将他的无礼放在心上,笑呵呵地叫人为安北侯倒酒。安北侯似是才察觉到皇帝来,不慌不忙站起身行了礼。酒过三巡,落在虞砚身上的目光才渐渐少了。酒意有些上头,虞砚扯了扯领子,与皇帝说了一声,离开了宫殿,出去散散酒气。明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见他离开,也忙不迭地起身。陈氏皱眉,“去哪?”“屋里太闷,想去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