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虽然已经布网,他却没办法跟她们明说。他也一刻不想多留在这个曾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争吵和哭泣的,最后流满了鲜血,阴暗潮湿的屋子,让他窒息。想到挽着梁肇成的林溪,更让他头痛。他推开她们又出去了。只是临出门时,又说了一句“别再去找她,别去找小溪,这事我会解决”。夏向远离开,何桂芬和夏美莲总算停下了哭声。她们面面相觑。夏美莲很慌张,道:“妈,哥是什么意思?他不让我们去找小溪,是什么意思?”何桂芬心里疼得撕心裂肺:“这孩子,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把小溪放在心坎里疼,生怕伤着她,可他解决,他要怎么解决啊?你爸怎么办,你可要怎么办?咱们这个家怎么办啊?”夏美莲听得愈加惊慌:“妈,我出去看看。”她跟着她哥出去,想看看他会不会去找林溪。可是出去了,她远远地就看见她哥绕过了林家,径直离开了林夏村。夏美莲就坐在村口,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她哥回来。且说回林溪和梁肇成那边。梁肇成回到公司已经快十一点,开完会处理完一些比较急的事情就已经中午一点,下午跟赵北谈完一个准备投的项目,赵北才找着机会问他:“成哥,早上你说要陪林……嫂子去村委会,有什么事吗?”梁肇成去了北城一个多月,项目上压了不少的事情,虽然项目都有具体的人跟,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拍板的,另外还有几个标要投,还有不少人听说他回来了也都打电话过来,所以他这才回来,其实是非常忙的,可就这样,又是陪林溪去村委会,晚上还早回去买菜给她做饭……这让赵北有些担心。“没什么事,就是让周家人搬走了。”说完他顿了顿,道,“你去安排一下,看看小徐他们或者老蔡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便宜的房子,操作一下,让他们搬过去,以后他们有什么动静都跟我说一声。”小徐和老蔡他们都是以前他们部队上的人,先后退役下来,在新安市上班。小徐在一家大集团保卫科做科长,老蔡则是真的开了一家安保公司,林溪原先以为的那种。“成哥,”梁肇成说完就低头看手上的文件,没想到赵北还没走,又叫了他一声。他抬头,就看到赵北面露犹豫,道,“早上姚营长打了电话过来,说听说你回来了,想约你明天下午或者晚上聚聚,他们集团最近还有一个项目准备招标,正好可以见面谈谈。”姚营长就是姚琴的哥哥姚安国。以前赵北是梁肇成营下的一位连长,跟隔壁营营长姚安国熟,但也没有熟到特别铁的程度,所以私下还是习惯性叫他姚营长。梁肇成在他脸上看了一圈,道:“是你跟他说我回来了?”“没,”赵北赶紧否认,道,“这事哪用我说,姚琴不是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梁肇成默了一会儿,道:“这事等我晚上问问小溪,方便的话什么时候再请他过来吃饭吧。”“成哥?”赵北一惊。他为啥犹豫,就连他这个大老粗听了姚安国的邀请都知道这里面怕是有姚琴的事。他成哥竟然直接邀请姚安国到家里来?“那要请姚家嫂子和姚琴一起过来?”梁肇成脑子里晃过林溪微眯了眼睛,澄净又有些狡黠的笑容,顿了顿,道:“我先问问小溪。”一口一个“小溪”,赵北也不知道该说啥好。想反对吧,又没啥立场,那些话他成哥是不许他说的。可他就是觉得他成哥好像太在意林溪了一些。这晚梁肇成回来的也早。刚装了煤气炉,虽然嘱咐了林溪不用做饭,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去的时候果然看到林溪在厨房,煤气炉烧着,在煲着什么东西,空气里散发出一阵阵香味。他在她身上看了一圈,还是完好无损没什么事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了。“煮了什么?”“青红萝卜排骨汤。”林溪笑道,“煲了一个多小时了,差不多了。”林溪买了排骨,小棠菜,豆腐干,泡椒,还有茭瓜,新鲜海虾。排骨炖了汤,海虾直接拿水煮一煮就成,剩下的就是简单的炒菜,林溪觉着她自己也能做,不过梁肇成回来了,他要做,她就直接交给他了,顺便跟他道:“吴婶回来了,跟我说明天就可以过来帮忙,这样你就不用特意回来做饭了,看着饭点回来吃饭就成。”他“哦”了一声,就想起了赵北说姚安国要过来吃饭的事,有吴婶在,也就更方便了,就顺便跟她说了这事,道:“姚安国是姚琴的大哥,姚琴可能也会跟着一起过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单独再找姚安国吃饭。”林溪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约莫是想要正式把自己介绍给姚安国,劝退姚琴的意思,这样什么都不用说,大家都能意会,自然知道怎么做了。要是他自己单独找姚安国,话可能就要说开,可他本来就从来都没招惹过姚琴,要怎么说开?自然是间接的劝退比较好,大家毕竟是体面人。他帮了她这么多,她正是无以为报的时候,听他这么说,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立即就笑着道:“没事,让他们过来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请你朋友来家里玩,能跟我简单说一下这个姚安国和他妻子的事吗?还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也跟我说一声。”难得能帮到他,她当然要尽心尽力。不过她这样积极小心,他却又有些误会了,只当她很在意能不能做好他的妻子。“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不过有一件事,”他慢慢道,“就是我们领证的事,之前你说要相处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先不跟外面人说,只说订婚,这也不算错,毕竟我们还没办婚礼,突然说领证了,前面也不好解释。但现在我们已经住到了一起,只说订婚始终对你不太好,就说这两天已经领了证了吧,但婚礼还是等过年我带你回北城再办,回来之后你想在这边再办个婚礼,或是只是办个酒席都可以。”林溪:???林溪本来正在洗盘子。就是干净的盘子再过一遍水给他盛菜,听到他这么一串话,惊怔地抬头看他,手上就是一滑,盘子掉下来,“哐当”一声砸进了洗碗槽里面。林溪被这一声“哐当”吓了一跳,忙低头去看,盘子还好好的,心里才松了松。洗碗槽里面还躺着个木头铲子,垫了一下,所以盘子掉下来就没碎成。她伸手再拎起盘子,好像这样手里拎着个东西能更有底气似的。她的手指捏着盘子,搓了搓,没说话,心里却是急剧地天人交战起来。现在已经跟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晚上不一样。那时候他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刚穿来,身边一个一个不差眼冒绿光地盯着她的房子,恨不得她就是一个傀儡人,彼时她对他还有疑虑,担心他就是原身梦里那个“渣男”,也还不了解他的性格,担心却又要小心翼翼地仰赖他。所以她对他说了“我把你当长辈,关系突然转变一时不能适应,需要时间慢慢适应”那样一番看似真切其实是拖延时间的话。可现在两个人已经相处了几天。几天时间,说长不长,但却已经发生了很多的事,也足够让她看清这个人的性格品性,即使性格了解得可能不全面,但品性却是毋庸置疑的。他还帮了她这么多。说实话,她毫不怀疑,没有他,她要是跟周来根来硬的,让周来根觉得夺她的家产无望,直接弄死她的可能性都很大。所以,现在对着面前这个人,对着他认真严肃的表情,还有容不得一丝作伪的眼神,她很难再说出一番虚与委蛇的话来。她避开他的眼睛。心里乱乱的,该怎么回答他呢?说她还小,并不想结婚……事实上他们的婚都已经结了。说他们性格不合适,她恋爱都没谈过,不想就这么“被”结婚了?那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年代里,她又能找到另外一个人,喜欢他,还能心安理得的恋爱吗?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咬了咬唇,再转头看他。其实她对他是有感觉的。这种感觉在其他人身上都没有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要不就试试?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心就跳快了两拍,脸也有些热起来。“现在我不想说领证的事,”她轻咳了一声,道,“之前领证的事是奶奶逼迫下我们才领的,那时候你肯定并不愿意这个婚事,既然这样的话,我想跟外面人说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等你是自己愿意这件事的时候……也或许一直不会,虽然我长得挺好,性格自认也还可以,但却不一定符合你的理想,或许你以后会喜欢上其他人,那时候再说,行不行?”她脸上很热,心也有些“砰砰”的,但还是冲着他说完了。她心道,以前她跟人开玩笑说些暧昧的话不是还挺在行的,这回竟然会差点紧张到说不下去。……肯定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太过严肃甚至凶神恶煞的脸吧。梁肇成一直在看着她。听到她说那么一串话还拧了拧眉心,不是跟她说过,不会有别人了吗?可是看到她对着他说话的小脸慢慢变成粉色,大大的眼睛带着一些羞怯的笑意,说完话就不安的别开了脸,那水亮的眸子却还犹如在眼前,再看,已经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在抖动了。他又想到她前面的话,才慢慢回味过来。她是说他并不想娶她?完全是因为她奶奶才答应领证的?想要等他真正自己愿意娶她的时候才公开?他一向就跟石头一样的心,总算是软了一些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擅长说这种话。就这样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行。不过跟你说过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说完就转身去切菜去了。林溪:……她看着他身材笔挺地切着菜,刀工半点不乱地切着萝卜,利落得跟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一丝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