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司靖挺拔地站着, 一手曲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朝苏令嘉微微收了收下颔。
“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径直往外面走去, 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病房内恢复了寂静。
苏令嘉屈腿坐在床上, 过了会儿, 她左手环住膝盖, 额头抵在了膝盖上。
她的同事们说得没错, 除了工作没人爱她。
可是这一切, 为什么要在岑司靖面前被摊开?她多想以一个跟十年前截然不同的完美形象站在岑司靖的身边。
但是她不但没有做到, 她还在岑司靖面前情绪失控。
苏令嘉抿着双唇, 过了一会儿,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当年收到那封回信, 看到那句“你又黑又胖,凭什么让我喜欢你”时,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怀疑、不是找岑司靖求证理论, 而是
——他说得没错啊, 像她这样的人,居然也敢喜欢他,真是自取其辱。
另一边,岑司靖阔步走出住院大楼。
旁边花坛里的绿植刚浇过水,暮春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走至停车位,刘浩正百无聊赖地靠着车门吸烟,一见岑司靖过来,忙打了声招呼,把烟掐灭在垃圾桶盖上。
上了车, 岑司靖低低说了声:“抱歉,让你久等了。”
刘浩轻笑:“没事儿,岑哥。”
岑司靖嗯了一声,抱着双臂靠在副驾假寐,没再说话。
刘浩发动车子,忍不住偷觑他两眼,莫名觉得车内气压低沉,心下不由觉得奇怪。
明明宁大交流会结束时,岑司靖还让他先送他到医院,还兴致不错地在门口水果店买了一袋子水果。
可这会儿怎么就蔫了?
刘浩摇了摇头,果然人一旦谈了恋爱,情绪就会变得难以捉摸。
岑司靖倒是不知道刘浩心里这些十八弯,他闭着双眼,可脑中仍旧不断回闪刚才苏令嘉质问他“你以为自己是谁”的画面。
尽管知道她是迁怒,但岑司靖还是觉得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以为自己即使没到插手苏令嘉家事的程度,却也可以在她受伤难过时给她提供肩膀。可是,苏令嘉却在防备他,防备他触碰她的伤口。
岑司靖不禁想起艾肯金座电梯维修那晚,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有睡着的时候,苏令嘉才会那么柔软地靠在他的肩膀。
身旁刘浩想起些什么,轻嗽了一声:“岑哥。”
“嗯。”岑司靖没睁眼。
刘浩见状,便尽责地提醒他接下来一周的行程:“明天二十号早八点你要去印厂签扉页;二十一号上午江城有个读者见面会,晚上要和苹果tv的陆总吃饭;二十二号,你约了宁大研究宋代民俗服饰的何教授吃午饭,晚上《人物》节目组要开会;二十三号……”
他跟报菜名似的说了一长串,岑司靖掐掐眉心,摆了摆手让他暂停。
想到些什么,岑司靖睁开眼,嘱咐刘浩:“帮我把二十七号空出来。”
刘浩奇怪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岑司靖扭头看向窗外。
宁城是个不夜城,一路过去,夜景璀璨,高架桥上的车水马龙编织成一张耀眼的网。
岑司靖记得,第一次知道苏令嘉的生日,是在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不久。
那天他去帮班主任登记学生信息,意外看到了苏令嘉的出生日期——5月27日。
也不知怎的,他想起之前在她星星里看到的愿望——希望有人可以帮我过生日。
明明当时只是快速看了一眼就被她收走了,可岑司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居然把这个心愿记在了心里。
或许,是因为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中,从未有过没人帮他过生日的体验,所以苏令嘉的这个愿望对他而言,又意外又无奈,还透着些许心酸。
岑司靖就这么把“527”记进了脑海。
那年的五月二十七号正好是周六。
周五晚自习课间,正好对面高三楼在合唱《倔强》鼓舞士气,班上同学都成群结队跑去阳台凑热闹。
岑司靖原本和大家一块儿趴在阳台,可也不知怎的,就回头往教室看了一眼。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不怎么合群的同学还坐在自己位子上写作业,苏令嘉便是其中之一。
头顶的日光灯投下白晃晃的光,她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的卷子。
对面歌声尚未结束,岑司靖想了想,双手抄着校服裤袋来到苏令嘉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