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现实,如果可能,他也想在穿越的时候带个神医的系统,或者干脆当个挂逼,一挥手之间就治好所有人的病。但是,这是现实。
吃午饭的时候,没人说话,就算有开口的,也多半是讨论各自担当病房里的病人。至于孙思邈,更是喝起了酒。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最多暖身子的时候拿酒当药喝点。如今借酒浇愁,还是第二次。
耿不曲和张赟的脸色也不太好,特别是耿不曲,看起来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对于这个一手为自己缔造了暗卫的老人,李承乾还是很尊重的,虽然关心,却也没问。
快速的吃完饭以后,耿不曲就走开了。
看着耿不曲离开的背影,李承乾才看向张赟,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张赟叹了一口气说:“三号木屋里面,都是孩子,其中有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她家里人都因为虏疮死掉了,成了孤儿,于是,耿老就认她当了孙女,每天帮忙完事以后,都回去陪着她。但是,这两天,那孩子的情况不太好,很可能”
九岁的孩子啊,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李承乾觉得,正确的救护,没能庇护成功的三成里,有两成分别是上岁数的老人和不够岁数的孩子。
压抑
如今身在医院内部,李承乾清楚,就算自己找别的方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都不行了。血淋淋的现实就发生在身边,莫说下棋脱衣服了,就算是有一台联网满电的手机在这里,他也没办法忘记。
第二个吃完饭的是孙思邈,吃完饭以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这里。
“诸位,老道在这里说几件事儿。第一,老道发现有些人,见病人的病情严重,就开始疏忽,本来应该一日两换药,变成了一日一换甚至是不换。虽然咱们的药消耗的很快,但是这种事儿,依然是不对的。在病人彻底离世以前,我们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信心。奇迹,并非就一定不会发生。
第二,咱们的肉食蔬菜,有些短缺了,距离下一次补给送达,可能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病人的补给不能短缺,咱们闲暇的时候,到附近挖野菜吃吧。
第三,已经病愈的人,想要离开的,咱们不阻止,留下来的,就尽心尽力的教导他们怎么护理病人。过段时间,他们要代替咱们返回两州州府,救治那里的病人。至于留下来却又不想学的,就让他们组成运输队,去涪州边界,往这里运送物资。都听清楚了嘛?”
众人自然是连声答应下来,特别是被说中第一点的,更是羞臊的不行。
说完这些,孙思邈又走到了李承乾这边说:“得给长安去信了,咱们这的药有点紧张,要是对南州夷州也送人过去,就绝对不够了。”
虽然孙思邈也害怕把虏疮给蔓延出去,但事情重要,也只能赌一把。
李承乾点头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就给长安去信。不过您也放心,这封信,我会写给涪州刺史,命他找人抄录一份再送出去。同时,接触信件的人,一定要隔离观察,如此一来,几乎九成的可能,能杜绝虏疮的扩散。”
送信求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承乾也准备要一批汽油。不管是这里的临时医院,还是两个州府,作为病人集中居住的地区,无论如何也是要稳妥的来一次灭毒,并且隔离五年时间的。
这样处理,要是虏疮还会在这个区域复发,他也只能服气了。
听了李承乾的主意,孙思邈也觉得应该,决定在信件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书信很快就送了出去,虽然身为太子,但是在写完信以后,李承乾也加入了医师的队伍。当初在战场的时候,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识过?眼下虽然惨烈,但还是能接受。
至于耿不曲,李承乾觉得,不要过多的去关注比较好。这个时候的他,恐怕最需要的是一个奇迹。而且,他也祈祷那个孩子,能够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如此这般,又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第四天,李承乾在给一屋子的患者检查了疤痕,走出帐篷的时候,正好看到梯田最底下的浓烟升起。
因为风口的缘故,浓烟并不会飘到营地这里来。浓烟不需要操心,可是令人担心的是,此时坐在梯田边的人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耿不曲。
难道
心里一酸,李承乾只好快步的走过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耿不曲在喝酒,味道虽然不冲,但是还是不对,看样子是酒精掺水弄出来的。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太子来了。
耿不曲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讲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这孩子跟当初的老奴很像,都是九岁的时候没了家人。当初老奴遇到的是瘟疫,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染上瘟疫以后,就那么痊愈了。但是,老奴的家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死掉了。
每走一个家人,老奴就会拿铲子,挖一个坑,把人埋进去。九岁的孩子,挖坑能多快?最后埋母亲的时候,老奴还是吐着埋的,真是不孝啊。这小丫头也是一样,听她讲埋父母的时候,老奴就像是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现在老奴虽然依旧是一介宦官,但是因为在殿下的手下做事,还是挺有地位的。老奴想好了,就认这丫头当孙女,守着她长大,给她找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嫁出去。但是谁能想到,刚染病的时候还笑得很漂亮的小丫头,就没能扛过去呢~”
听着耿不曲的讲述,李承乾只觉得喉头梗的厉害,眼睛也酸的严重。
谁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啊,自己不也一样,上一世,父亲节母亲节听到别的孩子吹嘘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不也只能大喊一声“报告,老师,我要去厕所”?
又一个脚步声响起,李承乾回过头,只见孙思邈面色沉重的走了过来。
见耿不曲在喝酒,还是酒精掺水的酒,他并没有阻拦,而是坐到了耿不曲的右侧,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半晌过后,孙思邈又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李承乾回过头,懵懵的看向老孙,只见他摇了摇头,还叹息了一声。
再看向耿不曲,李承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人们垮掉的理由有很多,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能是摔了一小跤,甚至是可能是突然没了乐趣。
不管是因为什么,连孙思邈都摇头叹息了,耿老,应该也要离开这个令人心酸的世界了。
站起身,转身离开,李承乾觉得没必要说一些离别的话语了,对于现在的耿老来说,或许新认的孙女,才最重要。
才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耿不曲的声音:“殿下,没能护送着您登基,是老奴最大的不忠。老奴虽然为殿下调教出了一些高手,但是真正继承了老奴衣钵,并且够资格被您重新委任暗卫首领的,只有一个人—飞鹰。您回到长安以后,他自然会找机会见您的。”
李承乾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开。
营地里,得知消息的张赟,正飞奔而来。
李承乾原地站定,等着张赟一起回去。
张赟很直接,只是跑到耿老的面前,磕了一个头,就离开了。
主仆二人汇合,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时候,过多的话语,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静静的送别,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