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血迹逐渐在胸口扩散,周大牛笑了出来,朝着岛的方向跪倒在甲板上,把白旗扯到了身上。父母死,子女戴孝,这是中原不论贵族平民、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规矩
看着身披白旗的周大牛低下了头,李承乾不满的看了一眼张赟,却没办法训斥。
显然,周大牛这是在找死。咬舌自尽这种自杀方法,其实很难真的实施。人没办法跟自己的本能抗争,在咬断舌头之前,本能就会让他们停止自残的行为。真的能够战胜本能咬断舌头的猛人,也不会立即死去,虽然没见过,但是想来下场会很凄惨。
周大牛没能咬舌自尽,但是李承乾并没有看不起他。
窜天猴走到了周大牛的身边,试探了一下,才朝着太子摇了摇头。
看着空落落的岛,听着周边船上出岛人的哭声,再看看已经死掉的周大牛,李承乾只好吩咐说:“装殓一下,送到岛上吧,分出一半兵力,送这些妇孺老弱回去,不入州城,先在外面安置,告诉独孤昭,如何处置这些人,等孤回去再说。”
一连串的吩咐完毕,李承乾就下令上岛。
刚一上岛,就知道水贼这些年来,将岛屿经营的很是不错。最外围有木材组装的围栏,四处都有仅供人穿过的小门。
一路上山,在最顶端,终于见到了成片的屋舍。
说是屋舍也不太准确,好多地方都是芦苇捆扎搭建的草屋,最奢侈的几家,也不过是用木料作为支撑罢了。所有的木料,都被他们用于外围的围栏了。
说到底,水贼也是流民,生活条件不会比秦岭的流民好多少的。
穿过这些草屋,就是一大片的平地。如今这片平地上有几百新起的坟茔。
见有士兵要上前挖开坟茔看看情况,李承乾下令阻止了。哪怕是侯君集那样的家伙,在外人行丧事的时候,都会回避,更不要说如今面对的是自己人了。挖坟打扰死者,不管在中原哪个角落都是被人唾弃的行为。
“殿下,周大牛的棺椁已经准备好,是要将他下葬吗?”
听到白玉骄的声音,李承乾点点头,下令将这里的草屋子都烧掉。
看着一个个的坟茔,李承乾感慨万千。
这个周阔也是聪明人,他没有二选一,而是自行施行了第三个选项。他很清楚,要是选择束手就擒,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会是游街示众,最后才是砍头。而那些下场是刺面的,也拒绝接受这样的处置。跟打入贱籍、奴籍相比,他们宁可选择自裁。
想想自己所知的那些奴隶人、贱籍人的生活处境,李承乾也就理解这些人的选择了。跟地狱一般的生活比起来,自杀,反而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跟整个社会对抗的,这一点,早在穿越而来的前几年,李承乾就明白了。奴隶制度,本来在秦汉就废除了,可是,这只是明面上的,所谓的贱籍,其实跟奴隶没什么两样,而作为战俘被送进大唐的,更是凄惨,跟贱籍人比起来,他们算是彻彻底底的奴隶了。
层层的剥削,是所有土地上永远戒绝不了的传统。上层人的利益,永远是取自下层人的。一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所谓的“上层人”,甚至是“顶层人”,李承乾就只能发出自嘲的苦笑。
“殿下,士兵已经清查过,岛上,已经没有活人了,就剩下一些被圈养的家畜家禽野鸟,还有就是一些鱼干了。”
禀告完毕,白玉骄就闭上了嘴。他发现自从看到这些坟茔以后,太子的心情就不怎么好,这个时候傻子才上去触霉头。
从思绪中脱身出来,李承乾回头对白玉骄说:“那些家畜什么的,都是这里人的财产,帮他们运回去吧。剩下的燃烧瓶请监督官核查,全部用掉。孤准备出钱把这片地方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白玉骄摇摇头说:“地方的政务还是独孤的事情,卑职不敢越权,不过全体军士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的。”
点点头,朝着这片坟茔躬身一礼后,李承乾才转身离开。
水贼全军覆没,这自然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
船队还没靠近船港,就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声音。
见太子皱着眉头,白玉骄连忙派遣自己的家将提前下船,让海港回归寂静。
自己人打自己人,哪怕水贼有罪,李承乾也觉得没什么可自豪的。谢绝了海港商户准备的庆功宴,移交给了白玉骄应酬,自己则抓着独孤昭进了刺史衙门。
“殿下,知道您心情不痛快,自己人打自己人,不管怎么样,对大唐而言都是损失。那些妇孺老弱,下官已经在城外的一个空村落安顿好了。等他们适应了,就能分给田地,汴州好地不少,但是客居的人多,种地的百姓根本种不过来,下官往宽裕里给他们丈量也就是了。”
跟白玉骄不一样,独孤昭这样的老家伙很能把控人心,他只要转转眼珠子,就能知道太子为什么不高兴。
坐在刺史衙门的桌子上,李承乾摇摇头说:“话虽如此,可是对他们的监控还是不能少。十三四的年纪,已经记事了。独孤昭,孤叫你到衙门来,是想跟你谈谈公事。孤准备把那片芦苇荡买下来,作为私人土地使用,你觉得如何?”
“买芦苇荡?”
独孤昭挠挠头,他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要买那么一块破地方。如果是为了赚钱,汴州海港随便盘一块地,按照现在越发繁荣的水运,只会一直升值,很难贬值。再说,太子出钱买地,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事,几乎没有前例。讲道理,全天下都是皇家的。
见太子不像是在说笑,独孤昭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一万贯,如何?殿下,其实下官很不建议您这么干,那片芦苇荡也就是地方大,能有什么用处?”